序
我与你的灵魂是汇聚的水珠，融为一体不可分离，亦如生来就向对方奔赴。
正文03
为了行动的利落与保证以后可以一直做喜欢的事，他和徐文祖调查过。孤身一人的盗贼消失了，房东和邻居也只会以为是因为不想交房租而跑路了吧。
待人不好，而且常常说“催什么催，我马上搬走”之类的话，后面自然会跟着几句脏话。
不愿意去想的人和事突然消失，人自己总会找到理由。
从徐文祖昏迷的四天到现在差不多快到一周了。
前四天睡得很浅，精神也不好。梦里常常看见徐文祖的尸体，自己的眼里似乎有像红色的极细藤蔓般的血丝。
只要不做事就会陷入回忆的漩涡，哪怕是一点细节都能让他想起过去，几乎每天如此。
尹宗佑起身，悄悄地离开家。他开始回想自己以前将要杀人时的心境与情绪，最原始的冲动与欲望的存在与否永远是衡量一个人是否崩溃的最佳依据。
尹宗佑隐匿在暗处，等待着男人的靠近。晃晃悠悠的身影走进小巷。
已经很晚了，街道上也已经人影稀疏。他等待着空气中酒精的气味越来越浓。
男人不屑地看了尹宗佑一眼又接着向里走。
“大叔，等等。”
男人眼神里的不屑在来自尹宗佑的力让他的脸庞狠狠磕到地面上的石子时转化为愤怒与惊愕。“喂！你个臭小子……”他企图站起来，背部却感受到被一只脚狠狠踩压着。膝盖感受到向后的力，与地面摩擦得生疼，腰腹落在地上，头部感觉到猛烈的撞击。视线变得涣散，有一股力将他拖往像是地狱的小巷深处。
“大叔不能少吃点吗，很麻烦呢……”
微弱的灯光快要熄灭，黑暗即将笼罩。男人挣扎着试图爬起来，话语在看到尹宗佑月光下泛着白光的匕首的一瞬间凝滞。他想逃走，然而尹宗佑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眼前青年抬起手挥刀，眼里有骇人的狂热。血色弥漫，生命溶解于殷红的河流之中。
尹宗佑喘着气，男人脖子上被划开了看似浅却致命的伤口，血液流出，像是在拥抱着属于黑夜的久别世界。
尹宗佑支撑着自己站在地上，刚才的动作似乎没有经过大脑就完美地显示了出来，热情已经褪去，狂热存在于一瞬，残留的是疲惫与焦虑。
刀尖亲吻地面，他靠着墙。
原本他不会这么快地结束生命，太直接，太短暂，太幸运。
原本徐文祖应该拿出工具箱，而尹宗佑蹲在旁边看小刀划破牙龈，徐文祖会告诉他晚风很凉一定要穿上外套。
原本。
想着想着他闭上眼，过往一帧一帧回放。
“想好怎么处理尸体了吗？”徐文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小巷的阴影中。
尹宗佑有些无力地缓慢抬起头望着徐文祖：“带我……回家。”
“放心，我在。”
徐文祖知道尹宗佑出了门，然而他耐心地等到了门口的脚步声渐远。
他跟上尹宗佑走到半明半暗的小巷，看到尹宗佑眼里的狂热如潮水般褪去。如同与刚才杀人时是两个人，尹宗佑背部靠在墙上，闭着眼喘气，喘息声像是呼出疲惫。
尹宗佑带着无力感地抬头对自己说话，像是精神虚脱，眼中的期盼夹杂着悲伤。说完就垂下眼又慢慢闭上，明明身上没有一丝伤，那副神情和他衣衫上男人的血液搭配起来却让人觉得他受了伤，很重的伤。
近似昏迷的状态，却又在朦胧中微睁着眼。
血液渗入土地之中渍成暗红色，尸体分离在黑色塑料袋里。
人已经死透了，看不到钳子带下嵌在牙龈里的牙齿后，留下的牙洞伴随着人的颤抖与痛苦注入红色的血液，干脆直接解决掉。
说起来尹宗佑的动作确实是干净利落，不过徐文祖喜欢人的绝望与徒劳的挣扎，小刀剜开牙龈，喉咙深处的呜咽与血液一同流出。
然而他想起尹宗佑眼中的狂热与愤怒，是他体内黑暗暴动的外在体现，像是看见宇宙中的一团墨色忽然无限地膨胀到吞噬掉天地万物，然后又蓦地收束到尹宗佑一个人的体内。尹宗佑的脸垂着，靠着墙坐着，徐文祖看着他。他靠近时几乎是默认为尹宗佑的表情一定是带着愉悦的，带着对所有事物不屑一顾的神态。正如徐文祖自己每次放任一个生命在自己手中消逝，正如生命消逝之时徐文祖感到愉悦与近乎成神的满足与兴奋。
但尹宗佑抬起头来看着他的时候却不是这样。
徐文祖感受得到尹宗佑挥刀时的喜悦，尹宗佑是亲爱的，他不可能看走眼。而徐文祖惊异于那种一瞬间无比热烈的喜悦消逝的速度，尹宗佑望向自己的那一瞬间眼里似乎立马填满了另一种情绪。像是等到了很久求而不得的事物却又发觉只是幻影，好看的眼像看似清浅的池水，覆盖着悲切。
回家路上他似乎要说什么又没说，分不清他的状态是清醒还是迷离。
“还好吗？”徐文祖问。
尹宗佑挤出一个艰难的笑：“没事。”
躺下的时候他的眉头还微皱着。夜已经深了，处理尸体时他还躺着，睡着的样子似乎表明他的内心并不安宁。过了很久徐文祖走过走廊，未关的房门后他看见尹宗佑坐在床上。
银色的月光洒落，尹宗佑醒了，他睁着眼，上衣的白与偏瘦身躯的肉色重叠。
他抬头说：“我睡不着。”
徐文祖站住，又走进房：“那怎样才睡得着呢？”
尹宗佑的眼睛望着徐文祖，月光下墨色的眼瞳，眼睑下温柔的半弧形像略薄的弦月。
“你处理的吗？”
“是啊。”徐文祖走进房，衣柜门被打开时似乎放出了藏匿于布料缝隙之中的风。
徐文祖解开衬衫的纽扣，尹宗佑看到他背部的伤痕，像是浅棕色的巨蟒，又如狂风暴雨时闪电划破天空留下的惨白缝隙。
月光与冷白色皮肤交织。
尹宗佑想起他曾问过伤痕的来源。
“命运而已。但现在看来上天不止对我有不满，现在我有亲爱的。”徐文祖说。
徐文祖换上黑色的上衣，脱下的衬衫附着血腥味，在银白月光下像已死的魂灵。
他拿起衬衫，走到房门处想将它放到另一间房的床上。
“徐文祖。”尹宗佑开口，轻轻扯住徐文祖的袖口。
“陪我待一会儿吧。”
徐文祖侧身低头望着他，尹宗佑不自觉地松了手。他看着徐文祖的眼，然后又看着徐文祖的视线移开，背部对着自己走出房门。
尹宗佑觉得自己的呼吸停滞住，奇怪的情绪逼得人连口气都叹不出来，像是胸腔里密密实实地塞满棉花。似乎是从云端坠落，一直坠落，他幻想着事实的虚假，隐藏着内心的不安。而刚刚徐文祖转身的那一刻他感到自己像是真真切切地落到了地面，他的身躯血肉模糊。
徐文祖回头就看见尹宗佑的头低垂着。
“我想身边有带着血腥味的衬衫，也许不大好入睡。”
“我会在这里。”
尹宗佑抬头，愣了一下，低落立马被明媚又真挚的笑意覆满。笑意瞬间蔓延到整张脸。尹宗佑的嘴角弯起来，像是傍晚裹挟着晚风的云略过；眉眼也弯成好看的弧形，尹宗佑望着徐文祖的眼睛让他想起深林里的鹿。
徐文祖的眼眸动了动，一时失言，只哑声说了句：“睡吧亲爱的，很晚了。”
尹宗佑表情凝固，随即身子前倾拉住徐文祖的手：“徐文祖，告诉我，你是不是记起来了？”
徐文祖对上尹宗佑急切的眼神，才意识到那句“亲爱的”是那么顺理成章地就说出了口。
“……没有。”
尹宗佑松开了手。
“啊，没关系，慢慢来，”尹宗佑的面上划过一丝沮丧，又对着徐文祖笑笑，“是我的心情太急切了，因为你以前一直这么叫我，所以才会以为你想起来了。”
“很奇怪吧？我居然这么大惊小怪，对一个词这么敏感。”
说话的时候尹宗佑摇了摇头，自嘲般的笑了笑。
又是刚才那种近乎失言的感觉，徐文祖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却又总是开不了口。
“以后我也会这么叫你的，亲爱的。”
“亲爱的，我很抱歉我忘记了你。”
徐文祖知道自己对尹宗佑的称谓，之前却一直没有叫。想了很久才说出一句道歉的话。不过亲爱的像是很开心，点点头说“好”的时候眉眼又弯起来，徐文祖一刹那似乎看到里面盛着的光芒，是玻璃球在星空中映上小像时的光。
“你说过的话，你不能忘。”
徐文祖一滞，随后看着尹宗佑说：“好，我保证。亲爱的，晚安。”
“好，那这就是约定了，”尹宗佑很轻地笑了一下，“要遵守。”
“晚安。”尹宗佑又说。
那双眼睛望着徐文祖，然后挪开，慢慢闭上。
徐文祖却感觉这些动作的发生只是在一瞬间。
待续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