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

万能诶，老张，你来这干啥？

　　招待所走廊上，偶遇的同事朝张飞打招呼。张飞低头整理军装的衣角，抬起头来朝对方憨厚地笑。

张飞我媳妇儿来了！”

　　张飞一紧张嗓门就容易加大，穿透门板屋内的阿秀听见后赶忙起身，她拧开桌面上的雪花膏，抠出一块抹在脸上，在门被拧开之前坐回到床上。

　　两人羞涩扭捏，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犹豫，真是格外纯情。

　　张飞挪到床边刚坐下又觉得离阿秀太近，又往外挪了挪，像个毛头小子。反倒是阿秀大胆朝他靠近，拉平了距离。

　　张飞无措，坐着既甜蜜又略带尴尬，他站起来。

阿秀张飞。

张飞到！

　　阿秀听见这铿锵有力的喊到，噗嗤一声乐了。

　　张飞傻笑，氛围一下子轻松下来，他偏头看向身边的姑娘，在目光对上之前快速移开视线。

张飞到。

　　他重新低声道。

阿秀你坐下。

张飞哦。

张飞你吃过饭了么？

阿秀吃过了。

张飞吃的什么？好吃么？

阿秀肉酱米线，挺好吃的。

张飞肉酱米线，那应该是连队灶房开的小灶，我都没吃过几次呢。一野办事果然很周到哈。

张飞这个红裙子是我托一野给你买的，就是送你来的那个小伙子。

　　阿秀回忆了一下，她这一路上注意力都放在了张飞身上，想亲眼看看他在部队过得好不好，也想见识一下家里长辈说的部队到底长什么样子。

　　她对这个小顾印象很好。顾一野容貌清俊，身形也是一等一的，那身绿军装穿在身上，该宽的地方宽该窄的地方窄，周正笔挺。

　　办事周到，人又和善虚心，算是很优秀的后生。

张飞一野是我带出来的兵，大院子弟，长得好看，军事素养高，能读书能识字。那别说放在全连，那就是放在全师、全营，那也是最好的兵。

阿秀那时没有发现，她与张飞的最后一次见面，聊什么话题都显得僵硬扭捏，只有提到顾一野的时候才如此自然，仿佛只是为了把顾一野引荐给阿秀。他们尚处在安稳之中就早已铺就了故事的后局。

阿秀飞伢子，你不是说你是部队里长得最好看的兵么？

张飞那、那当然，我当然是部队最好看的兵，这好看也分很多层面，比如打靶好看、列队好看，那我当然是很不错的。

阿秀这裙子真好看。

　　阿秀站在镜子前拿着那条红裙子在身上比，红色称气色，显得她偏黄的肤色都白了几分。

张飞你比裙子好看。

阿秀那我现在换上吧。

张飞现在太晚了，还是明天吧，明天大伙都在，你穿上让大家都看看。

张飞看看我媳妇儿多漂亮。

张飞阿秀，我回排里了啊。

阿秀你今晚不睡在这儿？

张飞我床在排队，我得回排里。

　　张飞刚走出房门，懊悔之心漫溢，他不好意思退回去又害怕阿秀因此而生气。

阿秀飞伢子，你等会儿我有话和你说。

阿秀别人的好日子富日子都是别人的，我不图你别的，我就图你是解放军，好的时候你都没赶上。

阿秀但是你把能担的都自己担了，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张飞阿秀。

　　张飞眼眶湿润，他家里穷即便参军，军事能力也并不出众，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直没有对象，家里人着急给他安排了相亲。

　　他害怕人家姑娘嫌他穷又没本事，总是推脱，想着等提干了再考虑结婚的事。母亲好说歹说，他才跟着媒人去相亲。

　　没成想在路上遇到上山的阿秀。阿秀家里是山上养蜂的，条件很不错，长得又漂亮，这十里八乡的小伙子找的媒人把她家的门槛都踏破了。

　　虽然一眼心动，但张飞不敢多看也不敢多想。

　　是阿秀折回来拦住他。

阿秀同志，你这身军装是借的吧。

张飞哪有，我是实打实的解放军，军装是部队发的。

　　张飞说着就要扯后领子处缝着的标签给阿秀，憨傻老实动作配上那身绿色的军装透露着莫名的让人心安的气质。

阿秀解放军你有对象么？

张飞没有。

阿秀那正好，我也没有婆家，咱俩处一处呗？

　　他当场愣住了，反映了好大一会儿，才挠着后脑勺一个劲点头。

张飞好、行，当然行。

阿秀飞伢子，我只有两点要求。第一，你明天要带我去见见你们的首长，我要感谢他们培养了你。

阿秀第二，你今晚不回连队，就睡这儿。

　　没有凑热闹新兵蛋子的打扰，张飞和阿秀相处的很好。结婚申请已经批复，只带几个工作日发到手上，一切似乎看起来都是板上钉钉。

　　今晚她穿着漂亮的红裙子，带着新娘子一般的羞涩与甜蜜，这是新婚之夜。不过几天他们就会回老家补办婚礼。

　　可命运玄妙之处就在于，转折总是在所谓平静正在进行，它裹挟着无数小人物的命运，也决定了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幸福究竟应该分配给谁。

　　秦舒没有收到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