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在沙漠中的树（一）

从北京到粤东的火车开了整整两天两夜，胡杨睡得并不好，车轨咔哒咔哒的声响穿透床板到她的耳中。下铺的大妈拉着别人唠了一个白天的家常，瓜子皮扔了一地板，眼下终于是困倦了。

　　不过，大妈睡觉喜欢频繁翻身。胡杨本就有些认床，这么时不时地晃一下，她的睡意消耗殆尽。

　　胡杨坐起来，发丝顺着动作披散。隔壁车厢的一个小孩忽然大声地哭号，声音嘹亮又凄厉。听得胡杨头皮发麻，被惊醒的男人低声骂了一句脏话，后来又有女人慌乱中起来去哄孩子。

　　狭窄的车窗外都是深浅不一的黑色，胡杨拢着头发偏头透过窗户往外看，目光却找不到可以聚焦的点。她想夜晚一定是温和且宽容的，允许她所有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

　　邮递员拿着信封在大院外喊人时，院子里的长辈都上班去了。顾一野入伍后的几个月，关于他的消息变得十分匮乏，他们军区大院里的四户人家并不是没有参军的，大多都是沾着父辈的人脉关系走了学生官的路子。

　　父辈从战场上枪林弹雨杀出来的人，深知军队训练的苦楚，他们还是希望自己积攒的东西能铺出一条宽敞好走的路来。只有顾衡叔叔轴，非要把亲儿子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受苦，而且还是父子两个瞒着付姨先斩后奏。

　　付姨知道之后是闹腾了几天的。胡杨端着脸盆到院子里打水洗漱，对面顾家的窗户亮着灯，传出争吵声来。

付春雪你好不容易从战场上走出来，又熬了那么多年一级一级地往上升，现在要把自己儿子送到那么远的地方？你当这么多年的兵我看是白当了！

付春雪小野从小成绩就好，他参加高考就一定是准大学生！现在的大学生多金贵啊！以后想去哪个单位还不是任他挑？

付春雪他小时候我就跟你讲别教他那些打打杀杀的，你倒好！你不听我的！非要让他也走你的老路，你把他养得和你自己一模一样，是让他和你一样受排挤。

　　胡杨匆忙打完水就往卧室跑，仿佛只要跑得足够快，背后的声音就不会追上她。她拿着那封信支支吾吾和妈妈讲自己要去粤东的军队探亲，结果被自己那执拗的老父亲听见，劈头盖脸一顿骂。她万分委屈地往外跑，应该是同样不愿接受的。

　　母亲很疼爱她，父亲也爱母亲。所以，她最后还是踏上了去往粤东的火车。

　　胡杨的双脚刚踏上这片土地，热气顺着鞋底烘烤，粤东的气候果然和北京差入很大。临行前，母亲嘱咐她最里层一定要穿夏天的衣服，火车边开她就可以把外头带绒的衣服脱掉塞进箱子里。

　　太阳的光芒过分刺眼，也许是考虑到外地人的需求，火车站阴影的地方有人摆摊卖草帽和扇子。

万能姑娘我这就是这点帽子，卖的也不贵，你挑挑拣拣半天了。

胡杨就没有一个……带着蝴蝶结？

　　摊主被胡杨逗笑，他上下打量一番看胡杨的装扮干净得体，气质也不错，估计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姑娘。摊主给胡杨指了一家卖遮阳帽的小店。

　　她挑好帽子又去隔壁水果店买了一个果篮，原本打算直接去医院。路过一家卖衣服的店被橱窗里挂着的裙子吸引了目光，她这一路过来，车马劳驾、风尘满面，特别是刚到南方出了一身汗，到现在都没来得及洗漱。

　　她去见顾一野当然应该以最漂亮的模样去见。

　　胡杨并不喜欢店里的碎花裙子，样式太像她家的窗帘，倒是一套淡黄纯色的裙子让她眼前一亮，料子摸起来软乎乎的，看着就让人觉得温暖。

胡杨老板这一套淡黄色的我买了。

///胡杨的出场节奏会很慢，应该会写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