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考

办公室里，没有多余的人，窗外雨还下着，只是小了很多，细如针毛。

张海客不太喜欢坐在别人的位置上，但他现在坐的是其他老师的椅子。

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因为天冷，双手揣在兜里，两条大长腿交叠在一起，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自己椅子上的男生。

笔头在空中不停摇晃，握住笔杆的手很白，适合拿毛笔的那种。

吴邪把最后一张试卷写完的时候，神经一下子放松，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高度集中很长时间了，现在脑子一松还有点晕乎乎的感觉。

张海客写完了？

他听到这话身体下意识颤了颤，一转头就跟张海客对视上了，时间让他忘了这里还有个人。

平时张海客都是一副严肃死板的教夫子模样，第一次见他如此……不太庄重的姿态，这让吴邪多看了他几眼，但他可不会乖乖坐着让吴邪看。

起身，伸出手，道：

张海客拿来。

吴邪哦。

吴邪把答题卡递了过去，张海客拿到手后只迅速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把答题卡卷成卷，缓步走出办公室，临前还不忘嘱咐吴邪一句赶紧回教室。

因为只欠了一堂文综考，所以就只补这一堂，其他科目还是跟考场里同学一起考的。

张海客出去后办公室里就只剩吴邪一个人了，还是在张海客的办公位上。盯了桌旁的一盆小多肉三秒后，终是抵不过内心的好奇。猫眼滴溜溜转了一圈，确认四下无人后，那双适合执毛笔的手就悄咪咪摸向桌下的抽屉。

木头与木头摩擦的声音很是沉闷，吴邪看到了抽屉里的景象——一包包文件袋被整整齐齐码在里面，大的小的都有，除此再无其他杂物，连个钥匙扣指甲刀都没有。

吴邪的眉毛抽了抽，想：

吴邪真不愧是你……

办公室门口的张海客将一切尽收眼底，当看到吴邪脸上无语的表情时嘴角勾了下。那一个个的袋子里装的，可都是他精心为他们班学生准备的测试卷，等这次月考结束，他们将迎来无数次阿拉伯数字的洗礼。

思及此，张海客拿着吴邪的答题卡走了，任吴邪在自己办公位上发挥好奇心。

他没有向学校说明黄毛的事，昨晚偷偷对监控视频作了手脚，把吴邪出寝室门开始到黄毛翻阳台逃走的那一段给剪了。

学校里不轻易出事，也就没谁有那个闲工夫去查监控，当然，现在就算查也不会看出哪里不对劲。

倒不是他包庇黄毛，鬼知道要是让全校师生都看见吴邪穿成那样到处跑，那张起灵会如何做，又会拿他这个第一发现人如何开刀。

这种仓促的无可奈何感让他莫名熟悉……

教室里没有老师，一群人左摇右晃拿着试卷对答案，面上表情很是丰富。考完试的学生总是积极的，到处跟人讨论解题思路，这段时间老师不会管。

考试两天半，现在已经是第三天的上午最后一节课，刚刚考完英语，老师让大家自习，这些人又开始讨论试卷，没人注意到刚补考完回到教室的吴邪，除了阿宁。

阿宁吴邪？

阿宁的座位离吴邪不远，就在解雨臣座位的右边，两者间隔了条过道。

周围有些吵，吴邪没听见她的声音，面无表情地拉开自己的椅子，一屁股坐上去后立马就趴桌上了。

阿宁往门口看了两眼，确认老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后悄悄挪动了身子，坐在解雨臣座位上。

胖子早不知在哪个人群堆里快活去了，位置也空着，阿宁再一挪就坐在胖子座位上。

阿宁哎。

她的两个手指节轻轻叩响吴邪的桌面，低头凑近了道：

阿宁补完了？

吴邪没有抬头，但认得她的声音，趴在桌上的脑袋轻轻点头，看起来是累得不想动作。

阿宁你怎么回事？考试还能迟到？我看你平时挺努力的，关键时刻居然还掉了链子？

从吴邪的臂弯里飘来奄奄一息的回音。

吴邪睡过头了——

阿宁……

阿宁复习太晚？

吴邪打游戏太晚。

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大晚上想男朋友，所以一个人溜进了男朋友的寝室，还跟另一个男人对视了十多分钟的寂寞……

阿宁打游戏？

阿宁的语气中掺着诧异。她一直希望把班级平均分提高，想让他们班稳居第一，这是从小学便养成的习惯，现在依旧如此。吴邪平时找她讲题她是很高兴的，毕竟多一个积极学习的人不是坏事，但吴邪现在的样子……

她盯了一会儿他的头顶，然后果断回到自己座位。

傻子都看得出他在撒谎，既然不说，那也不方便问。

没再听到阿宁的声音，周围嘈杂的环境倒有了催眠的功效，意识开始昏沉，而后便彻底深陷了。

吃饭铃打响，自教室里猛地涌出一群饿死鬼，操场不一会儿便像被潮水淹了般，人头攒动，你推我搡。食堂阿姨们已经掌好了勺，开始迎接压境的大军。

平时班里跑得最快的胖子，现在正看着自己后座的那个人叹气。打铃那会儿他就看到了吴邪，等身边那些个疯狂的灵魂飘走后，他才得以回到自己的座位。

胖子以后得看紧你小子，睹物思人还睹到办公室去了，你也是牛逼。

当时胖子起床后没见着吴邪，可自己也要迟到了，便没有多想，草草收拾了寝室就出门了，看到吴邪的手机时还骂骂咧咧给他塞到枕头下，嘴里不停念叨“这个缺心眼儿的，居然没叫胖爷起床”之类的话语。

等到了教室才发现吴邪根本没来，时间不允许他出去找，只得先考试，顺便骗张海客说吴邪拉肚子不舒服……不过张海客居然没有追问，这倒是让他意外，毕竟这个谎言过于拙劣，漏洞百出。

吴邪仍是趴在桌上，没有反应，胖子就手痒开始拨弄他的头发……

胖子你说这小哥也是，都多少天了还不回来，这仨大老爷们儿总不能是去贩卖人口了吧？

胖子黑爷去拐，小哥拉货，花爷算账……

胖子哎？好像还真行！

吴邪去你大爷的还真行。

胖子的咸猪手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吴邪坐直了身子，眼睛半眯着，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