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客叙（下）

我打着手电上去了，在路过二楼的时候只扫了一眼走廊，确定没人后就径直去了三楼。

想着先看看刚才打开过的那间寝室的情况，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没记错的话那是吴邪跟王胖子的寝室，也不知道他们又闹什么幺蛾子。

当冷白的手电光往门口扫去时，余光忽地瞥见了一瞬间的白色。

很短暂，一闪而过，连轮廓都没瞧清，因为隔了些距离，那颜色也是黯淡的，溶在黑暗里。

有没有半秒我不确定，但一定有那么个白花花的东西出现过。

我往那儿走去，走到尽头也没见着个影儿——不可能是我眼花，那就一定是藏起来了，而正对我面前的，就只有一扇门，上面有个数字0。

这是张起灵的寝室，跟他这个人一样，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息。老师不用查他的寝，学生会不用检查他的卫生，几乎没人能进去，就像制毒商的秘密基地。

校长特例，整栋宿舍楼里唯一的数字，里面长什么样估计只有他本人清楚。

挺适合他。

鬼使神差的，我伸出手，用指尖描摹了一圈那个微微突起的、用红色油漆印出的数，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可能这个“0”的意义，不止是“适合”这么简单。

这种靠直觉得来的结论我还是挺在意的。

当时一整天都没见到张起灵，吴邪一开始还跟蔫儿了的茄子一样，我叫他他都不知道我说了什么，屁股一离凳就往台上走，把我才留下的作业题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布了答案。

中午过后又不明原因的恢复了精神，下午有两节我的课，倒没像上午那样魂不守舍了，还时不时发个呆，傻笑起来的样子也真……太傻了，跟拿到情书的小姑娘似的。

可能他都没发现——他一定没发现，我一下午都没叫过他的名字。

敢进张起灵寝室的，估计也就那小子了，兴许是被我刚刚那一声“谁”给吓的，躲那么快，现在说不定还抵在门口不敢出声呢。一想到他努力控制呼吸的样子……我可能当时笑了一下。

反正不管他做了什么，我只要去看看监控就行了，也不用弄得两个人都尴尬，明天还考试呢。

择日不如撞日，我还得监考，没什么时间，所以马上就去了监控室。

离开的时候我故意放重了些脚步声——平时我走路是没有一点声响的，这是一种习惯，至于哪来的，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就是这么怪的一个人。

监控室跟宿舍楼有那么点距离，天又冷，所以走得比较慢。记得今天值守的人是个上了年纪的……

进门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弯成弓样的身影，正趴在桌上，被部的脊骨撑着不算厚的衣料，一节节的挺凸。

果然……

年纪大了可以理解，我没叫醒他，自己去看显示屏上的画面。监控室分不同的区域，有不同的人负责，所以这片地方还挺大，不过现在没啥人了，就寝室需要看着点。

没想到一抬头就中了彩——我咋不去买彩票呢？

从张起灵的寝室里闪出一个人，身手挺好，我都还没看清他的模样，他就一个翻身，手撑着阳台直接跳下去了。

……没记错的话，那是三楼。

我在显示屏前等了近半分钟，没有听到任何预想中的、类似于惨叫或者骨头碰撞大地时的声音。

他逃走了。

那一定不是吴邪，因为吴邪不染黄毛，是一种天生的、看着很柔软的栗色。

所以除吴邪外居然有人敢进张起灵寝室？那我刚刚看到的影子不是吴邪？要说胖子也有可能，但体型对不上，而且他犯得着发神经跳楼嘛！难道是外校的人闯进来了？

只有这个可能。

总不能是有女生大半夜跑出来当变态。

那这人一定不容小觑，学校的防护措施还是挺好的，我也曾参与过它防御系统的一些建设，没点功夫还真闯不进来，看来明天得全校通知一下。

我拖动鼠标，将时间往前挪了十几分钟，想看看三楼究竟发生了什么，而那个黄毛应该早跑了，也省得去追。

看了眼一旁还在打鼾的大爷，我轻手轻脚拖了张椅子过来，然后坐着看监控回放。

大约一分钟过后，从楼上甩下了一个像绫一样的东西，接着那个黄毛就顺着它滑下来，静悄悄落在阳台上——那个东西应该是用被单扎成的绳子。

现在敢这么干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的确有两下子。

他从阳台上跳下来，应该是想通过楼梯口走到二楼去，方便逃跑，毕竟四楼的楼梯口是被门锁上的，据说以前四楼以上的学生跟下面的新生发生过冲突，为防止类似事件发生，学校在那里安了扇铁门。

随着他的动作，那条被单自己往楼上左摇右晃缩回去了，看来是有人接应。这种被单长不到哪去，接应者顶多在四楼，待会儿还得查查四楼的监控。

正当那人要往前走时，突然响起了开门声，那人反应也快，直接往就近的寝室一个跨步躲进去了。

——张起灵的。

接着就见走廊另一头的寝室里走出来一个人，双手抱臂不停搓着，大冷天的穿着短袖，冷风一吹，衣摆就动个不停，一双白花花的腿在幽黑的走廊上异常显眼。

张海客操！

我没忍住骂出了声，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但我憋住了。看了眼一旁的大爷……很好，没醒，不然得被张起灵废了眼睛。

我眼睁睁看完了吴邪到张起灵寝室的全过程，看得我后背发凉……

所以在我从宿舍楼到监控室的这几分钟里，吴邪一直跟那个黄毛在一起？还是在张起灵房间？

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很狗血的那种……

我等了一小会儿，吴邪还是没出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不喜欢他是一回事，保护学生安全又是另一回事。我当即往宿舍楼赶回去，不久就又站在了那扇门前。

稍一用力，门开了，没有老旧的嘎吱声。屋里是晕墨般的黑，极力去看才能大致分辨出轮廓，跟普通房间没什么区别。

里面很静，只有一道细微的呼吸声。我循着声音走过去，来到床前，蹲下身往里凑了些，呼吸声更清晰了，甚至已经感受到了他的鼻息。

睡着了？

那十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吴邪没出事。

而现在，我正守在他身边……

监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