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池地下那颗黑球蕴含了这几年来吸收方圆近千里的水汽,翻腾的沸水不断自湖底喷涌而出,话说水满则溢,仙池原本就有着泄水的河道,那些沸水再次形成了湍急的河流,向着下游奔腾而去。
李书白在仙池岸边打坐了三天三夜,直到再三确认,鬼气不再从池底溢出,才收功起身,与星落一同返回了营地,可是原本打算宿营的地方却是一片狼藉,不见人的踪迹。就在心中焦急之时,范宏在远处呼喊了一声,星落才在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找到了了岑勉。
众人围着火堆做在一起,岑勉喝了一口热汤,拿出草纸擦掉鼻尖的鼻涕:“那天湖底传来一声爆响,接着便有无数的枭向这边铺天盖地的飞了过来,我们一路奔逃,郑景与范宏拼死抵御,才护着我与瑾儿姑娘寻到了这处山洞,又封住了洞口才躲过了一劫。
“那些枭去了哪里?”星落向岑勉问道。
付德明说道:“公子……”
看着闵倩幽怨的眼神,星落摆手道:“用不着叫公子了,闵姑娘已经知道了。”
“小姐,”付德明一咧嘴,拱手说道:“开始的时候,那些枭一直在外面空中环绕,我们也不敢出去探视,只是忽然间地面开始震动,那些枭居然纷纷掉落,不久之后便化作一缕黑烟,除了留下了一堆漆黑的骨骼。”
李书白说道:“那些本就是濒死之物,想必是没有了鬼气的支撑,统统死绝了。”
“鬼界,为何鬼界会与这里有着连接?”星落说道。
李书白摇头道:“但说人死为鬼,死去的灵识去往鬼界需要通道,所以人界鬼界相连这是必然,但这通道应该是单向的才对,为何会有逆转通道出现。具体缘由,还有那个灵珠,回去问问广泓上人吧。”
一路回程,半途中天空飘下绒绒雪花,才让闵倩脸上有了些许的笑容。
“缓解了旱情,你这次可是大功一件,争皇胜算只怕更大了。”岑勉将自己裹在皮袍之中,气色比起先前好了许多。
“殿下说笑了,皇位其实早已被内定,我本就是配跑之人,功劳再大又有何用。”
“那可是皇位,一国的至尊,你就不曾想去争上一番?”
“你想过吗?”闵倩看着岑勉,轻声说道。
雪更大了,闵倩跑开,将雪片接在手心,像个孩子一般在雪中玩闹嘻嘻,可岑勉隐隐的看着闵倩的眼角,不断的闪着晶莹的泪珠。
星落等人回到瀛国京城之时,已然是银装素裹,与闵倩道了别,回到驿馆,留守的栾碁急忙将大家迎了进去,生火烧水,为大家洗去尘埃。
“不先去一趟广泓上人那里?”李书白问道,可耳边回来的却是星落沉稳的呼吸声,抬头望去,星落衣服也未来得及脱去,便靠着枕头睡着了。
第二日早间天还未大亮,栾碁敲门通报,闵家遣了人来请星落过府,星落没由来的对着栾碁撒了一番起床气。换了女装,仔细装扮。瑾儿大病未愈,只要由李书白陪着,去了闵家。
“也不知找我何事,这样心急火燎的。”星落带着哈欠。
“缓解了瀛国的旱灾,对你来说可是大功一件,说不定闵家会有什么酬谢。”李书白也不多言,这几日他也感到身心疲惫。
“希望吧。”踩在柔软宣厚的积雪上,星落已经记不得上次见到雪是什么时候了。
随着闵家的下人来到闵家门前,却见门上墙上挂着无数白幡随风飘荡。进到院中,一口硕大的黑棺摆在正屋前厅,宅内哭声凄凄惨惨不断。
闵家老祖宗仙逝,岑勉早就来了吊唁,星落见了便问道:“怎么会这样?”
闵政在一旁说道:“半月前,应当是各位将仙池地下那物解决掉的时候,先祖便仙逝了。”闵政将诸位请进了内屋。
“你知道仙池下面有着什么?”
“小女应该与小姐说过我瀛国是如何而来,闵家与龚家从瀛人手中得到了一些秘密。”
星落说道:“闵姑娘当日也是含糊其辞,所以小女子也是不甚了解事情原委,先生若是也难以启齿,不说也罢。”
闵政摆手道:“瀛国仙山与瀛人渡海西来建国之事,小女应当都与诸位说了,老夫不在繁述。先说我闵家与龚家抢夺了瀛人的江山,将反对之人尽数驱赶到东边荒山任其自生自灭。之后在翻查瀛人遗留典籍的时候,意外发现了那场浩劫的缘由。”
“不是说哪位强人在山底修炼功法,导致灵脉被毁,山神震怒吗?”
“呵呵,那是糊弄百姓的对外之言。”闵政抚须笑了,接着说道:“瀛国仙山之下与白山仙池一样,地下有火,熔岩翻腾且长年不熄,并且地下翻腾而出的岩浆之中蕴含着丰富的金银原矿。瀛人发现了秘密,自然拼命发掘,所以才挖穿了地脉,致使仙山喷发,海岛沉没。”
“所以你们也认为仙池之下也有着无数的金银原矿被熔岩从地下带了上了?”
“是啊,正好那时候仙池没有了注入之水,日渐干涸,闵家与龚家合力,挖掘到了仙池湖底,果然那里原矿遍地,无数的金银凝结在冷却的黑曜石之中,而我们瀛国现在的财富便是那时得来。
“你们就不怕与瀛国仙山一样,挖穿了地脉?”
“我们自然也知道仙池下面的熔岩,随时有着喷发的可能,所以只敢向四周拓展。”
“这么说,那个仙阵是你们意外挖出来的?”
“仙阵?”
李书白说道:“仙阵是用来在各个世界穿梭一种……”
星落接话到:“驿站。”
李书白点头,“恩,就算是驿站吧,仙池下面有一条洞穴通往一个很大的空间,里面有一座应该是上古时期遗留的仙阵。那里面也有很多的镭石,我想,先生家中的那颗镭石,就是从那里而来。”
“祖先的记述之中倒是没有仙阵的记载,只是说某一天不知挖穿了什么,有一物凭空出现,在人群中乱窜,凡被那物接触的人瞬间便没了性命。
“还好,那物只是在一个范围内活动。但家中长者担心那些东西从地下出来,便合力挖开地下岩层,让那些熔岩喷发,将仙池底的地下彻底堵住。”
星落说道:“也难怪会这么久得相安无事。我记得那个洞穴有一段向上走的斜坡,也许闵老先生去仙池修炼,做了什么让地下岩浆退去,才又将当年挖开的那个洞穴暴露了出来。”
“斯人已逝,还请闵先生节哀顺变,”李书白说道:“现在说那些已经没用了,只希望这次能够将那里彻底封住,不要再让我们白费了力气吧。”
星落起身道别,说道要求大雁寺拜会广泓上人,闵政却说道广泓上人已经与玄一法师一起,踏上了回烨国的路程。
“何时走的?”星落问道。
“半月前,老夫祖父仙逝那日。”
星落听了,脸色大变,指着天空大骂道:“你这个老杂毛,又来诓骗与我!等着老娘回去找你算账!”
星落回到驿馆,也不再管其他,倒头便睡,这一觉昏天黑地一直睡到了傍晚,栾碁前来禀报驿馆外有人求见,才堪堪醒来。
“在岫海的时候也不见得这么忙过。”星落对李书白发着牢骚,也懒得装扮自己,就这么披头散发,素面朝天坐在外屋,等着门外求见之人。
没过多久,栾碁将人引来,可见了星落脸色,将那人丢在门前便转身逃了,星落见了来人也真使不出什么好脸色了。
“庄州的粮食应该不会这么快运来吧,为何龚先生此时就会来了。”
龚屹拱手应道:“走在半路,天上突降大雪,我便猜想是小姐帮着缓解了旱情,所以在下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向小姐道喜的。”
“喜从何来啊,话说白日的时候本姑娘可是刚从闵家出来,那老头可是一句奖赏的话都没有呢。”
龚屹说道:“莫非小姐忘了,玉脉周边五十里,五十年的租期?”
星落摇头道:“想起此事,本姑娘就只觉牙根酸痒,广泓上人那个老杂毛早就撇下我走,哪里说了玉脉的所在。”
龚屹笑着,取出一个包裹严实的布袋,轻手放于桌上,说道:“小姐请看此物。”
星落将布袋打开,里面居然露出了一块拳头大小玉石原石,一面开着小窗,露出了里面温润的玉髓。
星落道谢道:“龚先生倒是有心了,小女子在此谢过了。”
龚屹说道:“其实,在下还有一事相求小姐。”
“先生请讲。”
“小姐知道,今年瀛国皇权更迭,是在下与闵家的闵倩争夺皇位,听闻闵倩这次与小姐一同奔往仙池解决了旱情之事,此番功劳已然超于天际,单凭在下四处筹粮的功劳,必定无法与之相比,所以,此番在下便有心退出皇位的争夺。”
星落笑道:“龚先生不像是知难而退之人,为何说起这样的放弃之言?”
“实力不济,又怎能豪夺。”
“先生有话便说,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龚屹尬笑一声,小声说道:“小姐与闵倩相处一段时日,想必知晓那女子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之人。在下在议政院之时,也是经常相互挤兑。若是那女子得势,只怕在下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星落扬着眉毛,手中摆弄着那颗原石,朗声问道:“与我何干?”
龚屹摆着丑脸,带着随从在街上又拎又摔,一时又觉得不忿,红着眼珠向天吼道:“女子果然都是难养之人,老子为了讨好那女子,一路之上为她寻找玉脉,不知死了多少手下,却只换来了一句与我何干!”
那随从说道:“要不……小的们晚间潜入烨国驿馆,将那女子掳来,好让主子消遣。”
龚屹笑了,拍着着随从的肩膀说道:“你若想去便去吧,只是别说是我的奴才。”
随从不解:“不过一女子,有何可惧?”
龚屹皱起眉心,说道:“我也不知,只是心底里就是惧怕。”说完,一脚将随从踢翻在雪堆之中,向着城外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