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旧哗哗地下着,如佩玉鸣环,轻灵悦耳。
屏风后,李长乐换下濡湿的外袍递给就守在外面的李敏德处理。
微风从木窗的缝隙中穿过,凉意侵袭,她抱着胳膊缩了缩,又略微移动了屏风的方向,而后到木架旁,解下珠钗,洗了洗头发。
温热的水汽逐渐升起,在房间中形成一层薄雾。
李长乐的面颊也被蒸得有些泛红,如两团红云羞涩地飘着。
……
等到李长乐走出屏风时,衣物还未烘干,她一边绞着头发,一边做到椅子上,眉头拧起,看着窗外愈发大的雨势。
也不知道钦天监是怎么择的良辰吉时,她在心中腹诽道。
今夜虽说是花灯会,但实为昭告水患过后我大魏依旧国祚绵长的庆典,如今摊上这样的天气,好不容易升起的兴致又被打消。
啧啧,有些人怕是难喽!
李长乐有些幸灾乐祸地想到,眉眼因而也有些舒展。
她并不喜欢钦天监,除了弄虚作假以外,他们更多的是作为旁人手中的一把刀存在,博弈之下的废棋大多由他们盖棺定论,以引导民间的风向。
若他们当真有本事,如今的水患,昔年的旱灾,怎就想不出一个办法来?
偏偏有些人,还仗着这些神鬼之说出来害人。
李长乐印象最深的,便是前些年因故流放的裴元将军一家。在表哥发迹前,裴将军也是大魏军中的不二神话。但后来莫名被定罪成了叛贼,举家流放。至于缘故,不过是裴将军说话直爽在宫宴上噎了某人一句,被一直记恨着,又在幕后黑手的一力推动下,蒙受冤屈。
可惜的是,因着叱云军的关系,为了避免帝王无畏的怀疑,他们明面上什么也不能做。
可纵是有多人暗中在流放路上施以援手,也无法挽救裴老将军的心灰意冷,最终因旧伤复发不幸离世。
虽说罪魁祸首并非是钦天监,但空口白牙在民间玷污裴家军声名的却是他们,依旧是罪无可赦。
墨色的发丝披在肩背处,如瀑的长发倾泻而下,掩住李长乐瘦削的身躯,巴掌大的小脸在这墨色对比之下竟流露出几分脆弱之感。
但很快,这一抹感官又被唇边的嗤笑磨灭,不屑的神情在她的脸上又似是隐约的矜傲,高高在上的不满。
如今,李长乐心道,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不过,”李长乐思忖道,“虽是柄废刀,但或许也能有几分妙用。”
她想着今日瞧见的那两双“璧人”,心中隐约闪过一个想法。
“叩叩—”房门被敲响。
李长乐收回了神思,快步走回屏风后,朗声道,“进来。”
脚步声渐渐逼近,屏风上方搭上了干燥的外袍。
李敏德看着屏风上隐约的曲线,不自在地别过头,耳根红透了,“我在外面等你了。”
脚步声匆匆,宛若有猛兽逼近一般,真是奇怪。
换好衣物后,李长乐自觉没什么不对了,在门后敲了敲,“进来吧。”
说完,她就躲到一旁。
面具还在架子上挂着,她可不想因为一时大意就被认出来。
李敏德的脸上依旧带着面具,一如往常,只是时不时便避过她投过去的视线。
李长乐心中不由升起疑窦,这是怎么了?
许是直觉作祟,李长乐并未问出口,只是换了其他话题聊着。
房间内颇有几分温馨。
“拓跋浚如今就和那北凉公主在包厢里坐着,会不会坏了你的打算?”李敏德突然开口说道,打破了如今的气氛。
“……”李长乐自是知道自己先前的全然,脸上也有几分尴尬。
磨了磨牙,恶狠狠地回道,“不会。”
她已经改变了决定,如今自然更是喜闻乐见。
只是,李长乐看了看面前正襟危坐的人,试探着问道,“你就没别的想说的?”
这次换李敏德沉默了。
平心而论,他想说的话有很多,但不会说话也是真的。
他抿着唇,因着方才的一时口快,都不怎么想搭话了。
如今心中满当当地,满是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