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4）

次日一早，她唤了郎中一同前去照顾少年。郎中替少年换了药，拉着她到门外，长叹了一口气。少年右臂被流矢击中，就算能保住这条胳膊，以后怕是也没法再弹琴了。她红着眼睛送走了郎中，转身进屋。少年觉察到了异样，刚想起身又被她按住。她挤出一个微笑，忙解释道郎中说少年的伤并无大碍。虽然两个人都知道这是假话，但是谁都没有戳破。

然而将军府的小姐毕竟身份尊贵，天天往客栈跑难免让人说长道短。坊间流言最先是传到了娘亲那儿，娘亲大病初愈，气的一天一夜吃不下东西。将军虽是一介武夫，却也粗中有细，看出了一点端倪。二人刚交谈了没几句，将军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当晚就被仆人带进了将军的书房，将军说亲事已经定好，一位副官也是高官子弟，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她没办法推托，亲事已定，女孩子只能沦为政治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次日天色尚暗，她淡扫蛾眉正欲出府，却被守门的亲兵拦了下来，将军有令，即日起至小姐出嫁前都不得踏出府门半步。她心里一惊，未料父亲竟做的如此狠绝，难道她等了这么久，却等来了这么个结局。未果，她只好让侍女出府外找郎中，还叮嘱侍女不要告诉少年订婚一事。

少年除开右手不利索腿脚不便，其他伤大多已痊愈。只是好奇今日小姐怎么没有一同前来。侍女道是将军觉得女孩子家成天往外跑有伤风化，便不让小姐出府门了。少年倒也没看出来什么，暗自心想等伤好了，攒够了聘礼，就去将军府提亲，咱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也管不着。想着想着一丝微笑爬上了少年的脸颊，反而差点把伤口崩开。

婚期如约而至，她闷闷不乐看着一群佣人忙前忙后张灯结彩，媒婆选的嫁衣她一件都不喜欢。她忽然想出一个点子，说是自己乏了进了卧室。然后她赶紧让侍女和自己换一身衣服，打开后窗跳了出来。叫上一辆马车，买上两个好菜和一杯小酒，决心去见少年最后一面。少年见是侍女来了，连忙问她现在怎么样。她却苦笑一声，让他自己看看，今天是谁来了？

惊讶之余，少年赶紧从床上坐起来，不小心又弄疼了右手。她心疼他，笑着安抚他今天这顿饭不劳他动手了。少年毕竟有伤，拗不过她，只好作罢。她小心翼翼地把鱼骨剔除干净，一块晶莹剔透的鱼肉，再夹一筷翠绿的蔬菜，最后再添一口米饭，循环往复，少年吃的心满意足，笑说等右手复原一定要再谈给她听。然而她却敷衍地笑了笑，拂去一道泪痕，匆匆告辞，退了出去。

次日，街道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她坐在八抬大轿中，眼里噙满了泪水。此时，百米开外的客栈中，少年心里还纳闷谁家娶了媳妇这么大声势。屋外传来一阵叩门声，少年起身踉踉跄跄地去开门，却是老郎中。见郎中身后再无一人，少年便问了一句今日小姐和侍女为何都没来。郎中提着药箱的手微微一抖：“小姐...她...她...小姐她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