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了

素兮轻轻将茶盏放在佟毓敏手边

素兮小姐喝口水歇歇吧，你昨个晚上就没睡好，今天起的又早，都坐了一个早上了。

佟毓敏回过神儿来，将污损的白纸拿开，端着茶盏抿了一口。

茶汤入口醇厚甘香，夹杂着一点若有似无的苦涩，顺着喉管滑下，只余满口芝兰之气。

毓敏醒了醒神，从恍惚神游的状态中回过神儿来，略掀开杯盖，去看里面的茶叶

佟毓敏这茶哪里来的？

素兮是百草堂的顾老板派人送来的，分了五包装着，足足有半斤重呢，我闻着都香。

毓敏垂眸看了眼茶盏里的茶汤

佟毓敏拿两包给父亲母亲送过去。

素兮垮了脸色，却还顾忌着她的心情，

素兮可是……

毓敏几口将杯里的茶饮尽了，

佟毓敏别可是了，那毕竟是公婆，少爷的父母，快去吧。

说着，把茶盏往手边推了推，将那张脏了的纸团成纸团扔进废纸篓里，又拿了张干净的，舔了舔笔，开始抄写那本手稿。

她其实并没有素兮想的那么难过。

就像杜允唐承诺过的，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相信，她也是一样的，患难与共的战友，同舟共济的夫妻，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仗要怎么打，日子要怎么过，可不就只剩下鸡飞狗跳了么。

她手底下很有些真功夫，手边很快堆起薄薄的一小摞稿纸，用的是小行楷，走笔从容，潇洒率性，风骨内蕴，章法自成。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杜允唐看见她，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勉强扯出个笑，掩饰住心里的慌张

杜允唐素兮说你在书房，我就过来看看。

毓敏回头去看他，昨天喝了一天的酒，加之宿醉将醒，心里头搁着事儿，脸色青黄，很有些难看。

佟毓敏吃饭了吗，要不要素兮给你备点饭菜？

杜允唐摇摇头，一把将人抱在怀里，试图汲取一点安全感，佟毓敏拍片他的背，

佟毓敏怎么了？

杜允唐狠狠闭上眼，摇摇头，下巴从佟毓敏肩膀上碾过，

杜允唐没有，没事，喝多了有点不舒服，你给我按按头吧。

佟毓敏让他去脱了上衣趴好，自己翻了一瓶药油出来，转身看见他肩膀后明晃晃的抓痕，一颗心沉沉浸入冷水里。

也脱鞋上了榻，扶着杜允唐的头让他躺在自己腿上，百会、完骨、风池、天柱穴，一点点往下，按揉身上的穴位，让他不至于太难受。

杜允唐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一滴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隐没在发丝里。

佟毓敏摸摸他的头发，

佟毓敏下次不回家，记得早点叫股票回来知会一声。

杜允唐点点头，含糊的应了，不经意似的把手收到胸前作支撑状，偷偷抹了把脸上的泪水。

佟毓敏将肝俞、脾俞、胃俞、肾俞、足三里几个解酒的穴位按了个遍，又跨跪在他腰间，替他按揉肩背。

杜允唐背对着佟毓敏，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却能想象她满脸认真的一下一下替自己按摩时的样子，想到自己的背叛，曾经的诺言，和佟毓敏的脾气……

佟毓敏允唐，你昨晚睡在哪里？

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闲话家常。

杜允唐在折柳居，怎么了？

毓敏没回答，只又问了句

佟毓敏和谁一起啊。

杜允唐心里咯噔一下，但他回来之前洗了澡换了衣服，不可能留下破绽……

杜允唐我自己啊，怎么这么问？

佟毓敏起身下了榻，

佟毓敏只是问问，你快去洗澡，我让素兮准备热水和解酒汤，你收拾好了就去休息吧。

说不上多难过。

早在那天晚上之后，她就已经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

胸口软绵绵的一团堵着，不上不下的哽在那里，噎的她喘不上气。

一步一步，走出屋子，拉开门，关门。

背靠着门板一点点滑跪在地上，冰冷从四肢百骸涌进心里。

门里门外，两个人的心都在滴血。

佟毓敏想，就算他说出什么被构陷、或是醉酒失德的托词她也是肯信的，可偏偏，偏偏他说了谎。

杜允唐看着后肩指甲刮擦出来的暧昧抓痕，如遭雷击。

杜允唐（佟毓敏：允唐，你昨晚睡在哪里？）

杜允唐（佟毓敏：和谁一起啊。）

杜允唐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难怪佟毓敏问他谁在那里，难怪佟毓敏问他和谁睡在一起，原来是这样……

后悔铺天盖地，整颗心被伤痕累累的浸在冰冷的海水里，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佟毓敏，大概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