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要在一块儿的吗

是的，一沓信纸。

厚厚的一沓信纸，他一行行看过去，小姑娘语气轻快，字里行间还透着点迷茫，更多的却是对新生活的向往。

她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对佟二小姐的感谢，说了佟家姐妹多么温柔，又说了百草堂的堂主和神医顾济深，还有她因为佟毓敏的推荐信成为了弗朗索瓦音乐学院的客座讲师，深受校长的照顾……

他把佟毓敏当成杀人凶手，当做生死仇敌，可青萍深陷泥潭孤立无援的时候，对青萍施以援手的，就只有佟毓敏。

他甚至没脸去看佟毓敏。

他费尽心思，甚至利用自己的妹妹，背叛了周霆琛，

庆幸过后，心里又生出一点埋怨，为什么佟毓敏不告诉他，他现在坏事做绝，等着他的，就是众叛亲离。

现在她可以尽情的嘲笑他了……

抬头看去，人已经不见了。

周霆琛和佟毓婉闻声来看，就见黎绍峰鼻子下面，衣襟上全都是血，坐在地上捧着一封信出神，都吓了一跳。

黎绍峰看见了周霆琛，深深地恐惧和无边的悔恨涌上心头，如果佟毓敏早一点告诉他，他就不会给周霆琛的饭菜里放鸦片，如果……

周霆琛，真的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挣开两人来扶他的手，哽咽着开口

黎绍峰大哥……

看到她们俩交握的手，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黎绍峰你们……

周霆琛笑着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

周霆琛毓婉愿意陪我戒毒。我也想好了，我应该考虑毓婉要什么，而不是一味地为她好。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准备用剩下的日子为我的错误赎罪。

说着，举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四目相对，佟毓婉有些羞涩的红了脸，皱着鼻子嗔了周霆琛一下，却没有放开手，默契和甜蜜在两人之间蔓延。

他低下头，看着青萍的照片，或者说，是黎榛的照片，周霆琛的话在耳边回荡

黎绍峰（周霆琛：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准备用剩下的日子为我的错误赎罪。）

忽然生出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

黎绍峰大哥，是我在你的饭菜里放了大烟。

静默。

黎绍峰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无边的恐惧淹没了他，他却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属于福根的东西一点点从他身体里被剥离，空出来的地方一点点被其他东西填满。

这么长时间一来，他将恨意倾注到佟毓敏身上。于是黎雪梅、周霆琛、佟毓婉……一个接一个人被他拖下水。

黎绍峰（青萍：文字神交，不如弦乐知音……）

他自诩恩怨分明，却没想到也有沦为这样卑鄙小人的一天。

如果死的是青萍，青萍只怕宁可与仇人同归于尽，也绝不愿意像他这样苟且而活。

是啊，同归于尽。他从来不是走投无路，只不过，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用，却贪生怕死，选择了最卑鄙的那一种。

福根即便占了黎绍峰的位置，也改不掉骨子里的卑劣品性。

预期中的判决久久不至，铡刀悬于颈上，黎绍峰抬眼去看周霆琛，出乎意料的望进了一双平静的眼睛。

周霆琛我猜到了是你。大头和小胖没有理由骗毓婉，但你有。如果毓婉走了，你就可以让杜允唐堂而皇之的娶佟二小姐过门。绍峰，你忘了，金夫人的京昆堂会，我也在场。

百草堂。

佟毓婉推开药房的门，就见自家师弟穿戴整齐，挑了灯坐在那儿看方子。

佟毓敏还不睡啊。

顾阳合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合上手里的本子

顾阳合怕你死了，等着给你收尸。

佟毓敏……

顾阳合既然你回来了——

伸着懒腰打了个哈切，睡眼惺忪的走了

顾阳合我就先回去睡了。

佟毓敏点点头目送人离开，折身换了长衫戴了眼镜和帽子，出门和值守像药童打了个招呼，摸了本医书出来看。

不久就听小药童来敲门，问她说有客来访，可不可以进来。

佟毓敏一推眼镜，

佟毓敏请进来。

出乎意料，打头进来的是黎绍峰，佟毓婉和周霆琛跟在后面，神情很是亲昵。

黎绍峰看见她这副打扮一愣

黎绍峰你——

佟毓敏点点头

佟毓敏是，我就是李展鸿的师弟钱敏。

绍峰有点尴尬，这下又多了一桩罪行，李展鸿对他恩重如山，他却做了对不起人家嫡亲师弟……师妹的事。

如果他没记错，那张支票签的就是钱敏的名字。

回头看了眼周霆琛，得到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深吸一口气，深深鞠了一躬

黎绍峰佟小姐，实在是对不起，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生了歹念，害了大哥，也害了你。

佟毓敏合上书起身将他扶起来，比了一个请的动作

佟毓敏里面请。

佟毓敏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有对不起黑鹰先生，你是对不起你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出卖妹妹，兄弟，一点一点，最后就是你自己。

带着人拐进了药房旁边的诊室里

佟毓敏你想过你报仇之后干什么吗？

黎绍峰亦步亦趋的跟在佟毓敏身后，闻言乖乖摇头

黎绍峰没有。

佟毓敏你让仇恨支配你的理智，早晚有一天要堕落成魔鬼。如果青萍真的死了，她也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变成一个是非不分的恶魔。

挥手示意他们随便坐，转身挑了帘子回到药房里拿了自己的药箱和一本新的脉案，回来就见黎绍峰还愣在那里。

见她回来，黎绍峰有些急切地问

黎绍峰你说……什么？

佟毓敏迷茫了一瞬，回忆起自己说的话，笑了，将药箱放在周霆琛身旁的茶桌上，示意他伸手，搭上了他的脉搏。

佟毓敏青萍已经死在土匪窝里了，弗朗索瓦音乐学院的客座讲师叫黎榛。有一句古诗叫浮萍破见山影，诗经有言，山有榛，隰有苓，这个名字，是她自己选的。

示意周霆琛换另一只手

佟毓敏我自己觉着是这样，事实是怎么样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由着他愣神，茶桌上就有现成的笔纸，砚台里的墨水干的差不多，留下一些粘稠的胶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