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上官家的大小姐!”
面前的男人呵斥道,语气里满是责备和怒气。闻言,面前的小人一惊,娇弱的身躯颤颤巍巍地抖动,眼泪猛落。她抬眼睨了一眼男人,又转移目光到别处,快得不让人察觉。
面前的男子已至中年,头发开始稀稀落落,身躯也不如以前挺拔健壮,变得圆润矮小。他却不服气,前段时间总喜欢穿大红色的西装,家里人谁劝就骂谁,对待外人却是乐呵呵一笑,说是他夫人喜欢这亮丽的色彩,谁又能想到那时一派胡话呢。
他盯着女孩,怒目圆睁,恨不得把人给撕碎撕裂。见她仍仰着高傲的下巴,咒骂一句,手上又加重了力道,不知疲惫地挥落。一鞭子一鞭子狠狠打下,在女孩肉身上发出低钝的响声,面前年仅十几岁的孩子,竟是一言不发,硬生生抗下了一道道血痕。
房间内,安静的出奇,旁边站立的侍从仿佛是木雕,面无表情盯着地上人,眼神中有怜悯,也有幸灾乐祸。只有鞭子抽打的响声清晰可闻。木制地板上血迹斑斑,有的凝固成深红色的血块,有的还是汨汨的血河。上面也有道道深深的抽痕,刻入木板,大概是那温柔和善的大房,不小心失手伤了它罢。
“哼!真是让人生气!!你个贱女!!”他甩下鞭子,又吐了几下口水,大骂了一阵,喘了几脚。然后扬长而去,丝毫不管地上人的死活。
鞭子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声音传遍空荡荡的房间。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女孩望着那怒发冲冠的背影,冷笑了几声,眸子昏暗不明看不清情绪。
她挣扎着起身,强忍着后背的疼痛。一字一顿,可怜巴巴地开口:“可以扶我一下吗…”
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真是我见犹怜,旁边的侍从有些许动容,他们四处张望,确认上官品利不在后,才同情地朝她走去。
“大小姐…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其中一人乐呵呵的笑着,伸手想去拉她起来。
手还没碰到,后者却重重载倒在地,仿佛是终于坚持不住了。
见她倒下,众人大惊失色,忙喊医生。担心的则是直接上手,抱着她往房间跑。
上官品利是不允许下人去扶上官人的,但上官月淞除外。她没有金色的眸子,就算流着上官家族的血脉,就算是上官品利的亲生骨肉,也得不到认可。
为此他经常打骂那可怜的孩子,却把酷刑之后的生死交给下人去管。因为上官月淞不能死,他还要带她应付那名利场,他还要用她维护自己良好的名声,他还要打她。如果上官月淞死了…那些侍从都会挨个被处死,罪名“杀害上官大小姐”。
况且上官月淞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一直是极佳的,懂事乖巧,知书达礼。她与侍从的关系也很好,常慰籍他们,有时还会偷偷与他们闲聊,只能悄悄的,上官品利不许她跟别人来往。
她的心跳脉搏很弱,气若游丝。让人们不禁去想,这么一个听话可怜的孩子,却要消失在人间了吗?!
医生来了,以最快的速度。当看到那憔悴无血色的面容,心里也一霎揪了起来。他驱散众人,带上一班人马进了手术室。
哦忘了说,因为上官月淞老是受重伤,所以上官品利“好心”为她腾了一个房间,做手术室。
希望那手术室不会回去,又成了养宠物的地方。
“唉…你们听说了吗,老爷前几天又打大小姐了!”洗衣服的一位女仆唏嘘不已,她边搓衣服边用手肘去顶旁边那人的腹部,试图引起那人的的关注。
旁边那人似乎是被她惹烦了,衣服也不洗了,转头直直盯着她,怒视她,颇有些不耐烦。
“哎呀,这谁不知道啊!”旁边的人翻了个白眼,有些埋怨地开口,“下人们都知道,能不能讲点有意思的?”
话题就这么被结束了。这已经是几个月后了。
在这几个月里面,上官月淞一直昏迷不醒,推掉了好多宴会,白白浪费了好多与名利交往的机会。这样一来,上官品利又要打骂她了,可他又不能再打,不能再浪费好几个月。就顺其自然,把气都撒到下人身上,以“办事不利”莫无须有的名头处死了几十个人。
下人们都心怀怨气,低声议论上官月淞,说是她连累了他们,但一聊到那伤势,他们又不说话了。
这能怪大小姐吗?又不是大小姐处死了别人,砍了那些人的头。她的后背血肉模糊,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呢!她也是受害者之一啊啊!但是,除了上官月淞,也没有人,能寄托自己的肮脏言论了,上官品利你敢骂么?
被他听到,砍头的就是你喽!反正上官月淞这么好说话,骂几句有什么关系?人能不能听到也不一定。再说,要是她没做什么,上官品利会去打她骂她?说到最后,还不是怪她自己,没生一双金眸。
今天的阳光格外的好,也下着雨。雨水渐渐沥沥,敲打着窗户,像在诱引谁开窗。
上官月淞开了,那扇窗户离床不远,只要一起身一伸手,就可以打开。
开窗的瞬间,阳光与冷雨一起涌入。光穿过窗框挥洒而下,点点雨水打湿了白床单。
“大小姐,老爷叫你。”
旁边那侍女默了默,伸出手去碰她,想帮助女孩起来。
上官月淞半跪在那里,一语不发。见有人触碰自己,她才回过神一般,猛地抬头,对上那人惊愕的目光。女孩虽只有十几岁,却生着一张较好的皮囊,明眸皓齿,连血污都掩盖不住她的貌美。因为营养不良和常被打骂,她的五官异常瘦削清冷,仅有鼻头是小巧有些圆的,是她为数不多幼态的象征。那双明亮的眸子清澈见底,容不进一丝世间的邪恶。
她也有些呆愣地盯着那人,却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白白让那只手悬空僵硬着。
那人却颇有些不高兴了,怒道:“大小姐你为什么不起来?怕下人玷污了你?”
上官月淞闻言直摇头,手也跟着摆动起来,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不是…我只是觉得姐姐很好看…看愣了而已……”
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也不知什么时候哭过,眼眶还有些发红,看不出一点虚假。
真诚得叫人难以怀疑。服侍她的侍女神色有些动容,板着的脸也松了些下来,手也就自然而然搭到了她身上。
“我好像没见过你…是新来的吗?”
“是…是啊…”
那位侍女刚想说的安慰话,就被咽进了肚子里。
“小姐怎么会知道。”
“我认识这里的,所——有——人。”
她扶住了那双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微微笑了起来,话语里还若有若无一种自豪感,仿佛自己很厉害似的。
“只要是我认识的…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残云。”
残云自嘲地笑笑,眼底情绪不明。
她好像是在自比,将自己比作那轻闲却凄惨的残云,想说自己也曾是一朵高高在上的雪云,但现在已经被狂风撕裂了,好像是在暗示自己凄惨的过往和不凡的身份。
也不知道上官月淞听出来没有,但想必是听不懂了,毕竟她是个孩子,也是个受害者。
果不其然,上官月淞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她,一副听不明白的样子。
残云苦笑,兀自摇了摇头,转身扶她下床,为她梳妆打扮。
房间里一片寂静,有什么东西在有序不乱的进行着。
“名字很好听,残云很漂亮。”
正在低头扣扣子的上官月淞突然出声,划破了安静的氛围。
闻言,残云回头去看她,有些不可思议。
她说残云很漂亮?
“我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