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居

她在彼岸岛独坐了一夜，那里是她发现的荒芜之地，因她在那养活了一棵彼岸花，便叫做彼岸岛。

第二日，弥屠早早的便来了碧水宫，但是一进入便有些找不到路了。这碧水宫看似简单，不过实在是大了些。而且，到处都是经过修剪的花草，修剪的毫无特色，甚至还有点丑，到处都差不多。

她独自走了许久，才见白羽过来迎了她往里走，白羽是君檀最得意的手下，几十万年前曾随君檀征战八方，立过战功无数。

白羽见了她，长舒了好大一口气，似乎有些话想和她说，但是张了张嘴，又看了看她，最终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白羽便领着她到了一个屋子前，她刚想推门进去，却听白羽问了句“女佛今年芳龄？”

弥屠一愣，他问她多大做什么？但还是回了句“前几日封佛时是一千岁，而今日又多出十几日了。”

白羽轻轻笑了笑“女佛刚踏入碧水宫，我便出来接您，却发现你未在门口，我竟找了女佛许久，女佛腿脚倒是不错。”

弥屠尴尬笑了笑，白羽看她的样子，低头抿嘴一笑，为她轻轻推开门，“君上正在等姑娘。”

白羽默默改了女佛的称谓，一个小丫头，闲着没事做女佛做什么，也不怕少年老成，无聊死。

弥屠探头向屋里望了望，正见到君檀坐在案前端详什么东西，白羽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进去。她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不想打扰他，站在一旁，她探头仔细看了看，案上摆着的是她画的那幅白梨海棠图。

“听焕古说，这是你画的。”

弥屠向前走了几步，蹲在案前，伸手碰了碰上面的梨花，“是我画的，那时年少，画的画也年少。”

君檀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转过身看了看她，又转了回去望着那梨花，“画的是张扬了一些，确是少年心性，但若是不张扬，才不对。”

“以后，你就住这间屋子，本君就住在对面，有事自可去寻本君。”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惆怅“无聊了，可以去房顶，那里的景色不错”

弥屠一双眼始终没离开那一树梨花，当年她之所以提笔画了梨花，不过那时刚去佛界，佛陀希望她能放下仇怨，如梨花一般过的单纯，她那时日日寻梨花的诗句，典故，最终，她是爱上了梨花，却做不到和它一样。

“在这里也不用拘束，到底，你在本君这儿，不能委屈了你。”

弥屠又等了一会，见他没有想继续说话，便将衣袖里的创伤药拿在手里。仔细的思考了一下要不要给他，经过一番纠结，终于咬了咬牙道“想着我受你恩惠，不能白了，带了些创伤药来，作为回礼。”

她将药放在了案上，小瓷瓶因为阳光照射，闪着点点光，耀的她眼疼。

“这虽不是什么名贵药材，是我自己调制，不比你们天宫的药差，治伤啊，不是药材越名贵越好，最好的还是对症。”

君檀转过头轻轻一笑，随即严肃道“你还真是有点啰嗦，真不知道如来怎么受得了你。”

……

君檀领了两个小仙婢给她，她们一个叫落花，一个叫流水，当年她们犯了错，本是要被毁了仙身的，被君檀救了下来。

她们带着弥屠去了圣灵池，她记忆力一向不错，不过确是被左一个弯右一个叉的搞迷糊了。

圣灵池旁有一圈草地，草地外有一圈草围成的墙，不知道还以为她被领到什么仙境了，美的不像话，不过她也确实是在仙境。

弥屠让她们守在外面，她独自一人进去了。

听说圣灵水不易蒸发，若是遇见纯净的圣灵水，纵使天火也烧不尽，所以，它与天火相生相克，天火留下的疤痕也只这圣灵水能治好。

君檀说，只要三次她身上的疤就可以好了，她也不知道君檀如何知晓她伤的多重，估计他若是见了她的伤，会留一辈子的阴影。

她静静站在水中，任由水没过她的脖子，却是一动不敢动，她出生以来就怕水，虽有法力，一遇见水却通通忘没影了，抬起胳膊，看着手臂上状如枯树根黝黑的疤痕，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她轻轻握了握脖子上的项链，抬起头不看自己，那万年寒冰做的吊坠，夏日倒是真的凉爽，那瓣梨花依旧安静的立在那儿。

那一晚晚饭过后，君檀说出去坐坐吧。

弥屠受宠若惊，说好。

他们又回到了初见的那片梨花下，应叫做是初见吧，君檀说不要总喝酒，于是带了一壶茶，她心想茶凉了就不好喝了，后来又突然想起来，他们要法术做什么，还不就是此时与自己方便的。

君檀说这片梨花林名为梨花间，那些梨树全是他亲手种下的。弥屠轻轻点了头。没想到，君檀的爱好竟是摆弄这些花花草草。

弥屠拄着下巴看着他，就像看着即将入口的美食，就差流口水了。君檀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弥屠才依依不舍的收回垂涎三尺的眼神。

“君檀，你有心上人吗？”

君檀明显没想到她会如此问，正在热茶的手都有点颤抖，弥屠也后知后觉知道自己这样问有些唐突，刚要张嘴说些什么岔开这个话题。

却听见一声轻轻淡淡的“有。”

弥屠不知该作何反应，却只是觉得，自己懵懵懂懂的暗恋葬送了，她生命里的那束光淡了下去，照在了别的女孩身上，那个女孩一定比她优秀，比她善良，其实这句话从君檀口中说出也没什么不好，总比有朝一日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好。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和害怕，“那个女子，”她不知晓该如何问下去，匆忙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她死了。”

弥屠错愕的看了君檀一眼，竟是死了，“对不起。”

君檀瞥了她一眼，“没什么可对不起的，她的死救了这四海八荒，她是这世间最伟大的女子，可在我心里，她只是个孩子。”

“最，最伟大的女子吗？”弥屠捡起桌上的一朵梨花，放进茶杯里，看着它轻轻飘在水面，她用手指在空中画着圈儿，梨花也随着她的手指在转着圈儿。

“小楼她只身殉了灵轩台，若不是她，就不会有今日太平。”君檀亦随着弥屠的眼神，望向茶杯中的梨花。

弥屠的手顿了下来，梨花也随着停止了转动许是君檀觉着好玩，开始动着手指，梨花复转了起来。

“听楼上神吗，我也很钦佩她。”

君檀觉着好笑，“你钦佩她做什么，为她牺牲小我，大爱为人的精神动容？”

他顿了顿，语气都有些悲凉，“纵她不负天下人，终究负了我。”

那是第一次，弥屠为自己可悲，才明白，她在这世上，没有背景，也没有实力，空有一身傲骨，却不过天君看在佛陀的面上，不曾过分为难她，不然，她早已是枯骨尘泥罢了，她永远也无法像听楼那样站在他的身旁。

可是她依旧不觉得自己可悲，因为，她是活生生的人，可以坐在梨树下与他对饮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