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西天梵境这几日因着弥屠封女佛，着实狠狠的热闹了一番。佛陀是个沉闷性子，不喜欢热闹，难得赶上弥屠封佛，众佛总算逮着个时间，都铆足了劲，要好好热闹一番。

纵使喜闹如她，但如此一直闹，她竟有些乏了，心里空虚的很，竟觉得封个佛也不过如此，不过是换了个身份，依旧做她的逍遥人。

于是，趁着天将黑了，携了壶酒，找了个空档便逃脱了。

眼见着一片梨花，她放慢了脚步，嘟哝道“不知哪家神仙这么有闲心，栽了这么大片梨树，不过，看起来倒是还算赏心悦目。”

她的本体就是一株梨树，虽然自她修成人形后再也变不回梨树，但她是梨树却是真真的，毋庸置疑，如今是树见了树，格外亲切。

隐在远处梨树后独自喝酒的白衣神仙勾了勾嘴角，朝着她的方向望了望，随机便收了目光，似乎多看一眼便会随着这女佛皈依佛门。一瓣梨花轻轻落入他的酒杯中，他含着笑一饮而下。

弥屠寻了一棵看着有些年头的梨树，提起裙摆，飞身上去。之后还不忘掂了掂脚，树干倒是结实，只是轻轻晃了晃，几片开的不太结实的梨花瓣从她眼前缓缓落下。

她轻轻坐下，双脚挂在树干上，手拄着下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紧紧望着被梨花洒满了的地面，却又不像是在望着梨花，而是很遥远的地方。

她缓缓冲着地面勾了勾嘴角。“来都来了，不见一面吗？”

隐在梨树后的男子愣了愣，缓缓倒了一杯酒，拄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闻言，那一直跟在弥屠后面的的青衣男子到了弥屠身前。

青衣男子微微鞠了一躬，道“泽越见过女佛弥屠。”

“神君跟着本佛所为何事？”弥屠瞥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独自摆弄着她随手折的梨花枝，按说现在不是梨花开的季节，不过他们那些老神仙，总喜欢做这些与常人不同的事，以彰显他们的特别。

弥屠身着一袭红衣，长发随风肆意的张扬着，仿佛融入了黑暗中，却让人无法忽视。

红唇白面，素手丹衣，额前点了一个朱印，面上看似古灵精怪，但却有一丝妖冶之感，见过她的人，有人说她的美妖媚，有人却说清纯，也不过心境不同罢了。

“我看女佛一人，想陪女佛解解闷。”

“既如此，便先谢过神君了。”弥屠说完从树干上一跃而下，红色裙摆撩起满天的白色梨花，手中那一串开的正盛的梨花，有几朵随着她带起的风缓缓落了下去。

“不过，本佛并不闷。”

那些白色花瓣衬得她尤为妖媚，那一袭红衣在四周纯白的梨花衬托下更鲜艳几分，只剩眼里几分明媚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终究被佛陀惯坏的女孩子。

泽越走到她身边，同她一样抬头看着月亮，今夜月圆，纯白的月光照着纯白的梨花，有着别样的风情。

“听闻女佛是妖，不知女佛，是什么妖？”

弥屠转头看了看他，轻轻道“我是一枝……”

她突然愣了愣，“曼珠沙华界的女佛。”

“为何去了曼珠沙华界。”

她捏了一朵梨花下来，扔在地上，“花叶永不见，也许佛陀想要我明白些什么吧。”

“曼珠沙华是悲伤之花，只愿女佛不会像那花一般。”

仍记得初见那时，她是佛界的掌灯使，安静的坐在佛陀身边，看起来安安静静，眼里是不安分的调皮，总是到处乱瞥，嘴角总是带着浅浅的微笑，倒像极了这片梨花。

弥屠皱了皱眉头，抬手接住从天而降的梨花，笑道“你也觉得荒诞吧，无数人羡慕我，而我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封号。”

“它就像一个咒语，把我困在这西天梵境，我羡慕你们无忧无虑，我喜欢那样的生活。我不喜欢每天看着一堆经书，看那些般若波罗密心经，还有什么大藏经，我虽烂熟于心，却不欢喜，也不了解其中奥妙。”弥屠这几句话说的很平淡，但却莫名的让人心疼。

梨树下的白衣男子愣了愣，将衣袖里的一条红绳拿出来抚了抚，又收了回去。

“女佛…”泽越愣在那里竟不知说些什么。

她的目光从未离开那轮圆月，却又好像漂到了很远。

泽越轻轻一笑“其实，没有谁是无忧无虑的，我们的苦楚，你未必知晓，也未必喜欢。”

“纵使苦楚，奈何心欢。”弥屠此时才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挂了一丝浅笑。

“你快乐吗？”他面上十分认真，轻轻侧头望着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子。

“我喜欢今晚的月亮，这一刻，也许是吧。”弥屠也面露认真，竟让人生出怜惜之感。

泽越看着她的侧颜，纯洁无暇，像极了那纯洁的梨花。他如魔怔一般，轻轻抬手，便要去顺她的碎发。

突然，一块小石头准确无误的打在泽越的后脑。泽越一愣，看了看天上的圆月，又看了看四周的梨树，才想起此处是君檀上神的地盘，轻浮不得，而对方又是尊贵的女佛，更是不得放肆。

泽越放下抬起的手，向着东方作了个揖朝，又转过身向弥屠拱了拱手，道：“今日是小神不知好歹，竟妄与女佛聊起心事，实乃罪过，愿女佛莫要放在心上。”

弥屠皱了皱眉，正不知为何如此说，泽越便已然不见了踪影，倒是个胆小的，：“可是，神君，你刚刚拜错了方向，人在南边呀。”

弥屠又一个人看了会月亮，才缓缓向着南边道，“神君听的可还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