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醉第三 其一

【这江湖上的汉子，有两样事物不敢沾却总也躲不开的，一是酒，二是女人。

　　酒量再好，人也会醉。】

　　这家小酒馆的酒，比不得三春楼的儿枝酿清酒，也比不过葫芦崖的小春山烧酒，说实话入喉是寡淡的，甚至有些发苦。

　　孝霖姬的酒量不好，应该是相当不好。可她毕竟有练家底在身，这种勾兑出来的劣质酒，半壶是醉不得她的。

　　桃花一路飘啊飘，从孝霖姬的头顶飘下来，飘过他的衣摆，拂过孝霖姬的长袖，孝霖姬隔着那一壶酒的迷离，躺在他身旁——

　　孝霖姬曾那般醉过。

　　她狠狠摇了摇头，将回忆戛然而止在嘴中这一口苦酒之中。

　　忽然，孝霖姬抬起头来，敏锐的意识到有些不对。

　　这酒馆不大，巷子拐角的地方，门头窄小，店也逼仄，总共几张桌子，几条长凳。一个态度恶劣的小二，一个懒散的掌柜趴在台上打着酒酣。

　　但不知何时，孝霖姬身旁一片寂静，小二不耐烦甩手巾的声音，掌柜的呼噜声，都消失不见了。就连门外行人走动，店家招呼都不见了任何动静。

　　她不动声色地放下酒盏，右手手心里已探到袖中所藏的短匕。

　　“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偶遇夏油夫人。”门帘撩开，走进来一个老者。

　　孝霖姬的心不由地一紧。

　　竟然是帘大人。

　　他没带侍从孤身一人，慈眉善目而可亲，走到孝霖姬面前，试图拖出桌子下面孝霖姬对面那把长条椅子。他的手和普通老年人没什么分别，拉个椅子都颤颤巍巍地，叫她下意识地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帮他把长条椅拖出来，又扶着他坐下。

　　他对孝霖姬和善的笑着，“夏油夫人果真是如传言中一般，心若菩萨诚心向善。”

　　孝霖姬避开他的笑容，很平静地说道，“不知公公特意寻我何事？”

“小将军呀，就是多心了点。夏油夫人这是耳濡目染了他，也这般多想就不好了呢。”他说得又慢又柔，可叫人听着没有半点温柔的感觉。他垂下眼睑看见孝霖姬面前的酒壶，“看来这侯府的美酒夫人喝腻歪了哩， 竟独身一人跑到这种地方喝这种浊酒。”

“您有事大可直说。” 孝霖姬深知这老者深不可测，无论是武功还是心智，孝霖姬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孝霖姬根本不知为什么她没等来她要等的人，反而等来了这尊神。但是她清楚，他既然会出现在这里，不会是什么好事。她定了定神，决定快刀斩乱麻，绝不给暴露半点纰漏给他。

　　帘大人探手拿过孝霖姬面前的酒壶，将桌上多余的酒碗掀开，自己给自己倒满了一碗酒。他也不喝，就捧着酒碗，看着里头并不算清澈的酒水，“夏油夫人，这江湖就跟这碗酒水一样一样的，我这辈子见过多少人，压根都不知道这碗里头的酒，到底好不好喝，上不上头，大多数人只是听说，那酒好喝着哩，美滋滋的呦，便着魔了式样的咕咚咕咚朝自个儿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