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欲来

当第一缕晨曦透过惨白的云层喷薄而出，密密斜斜地洒向大地，除夕，也翩然而止。

然而，不同于这喜庆的气氛，太子府却被一片凝重深沉笼罩。

太子府。密室。

经过一个晚上的严刑拷打，黑衣人——或许应该叫做亦泽，已被折磨得体无完肤，浑身上下一片血淋淋，早已昏厥过去。

洛墨夜站在已无人形的亦泽面前，轻蹙下眉，用手轻轻掩住鼻子，依然抵挡不住一阵阵浓重的血腥味冲入鼻腔。洛墨夜强压住恶心感，向一旁的亦泽问道：

“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亦潆点了点头，道：“昨晚我们什么刑法都用过了，可这小子硬气得很，半个字都不说。几次他想咬舌自尽，被我卸了下颚才保住一命。”

洛墨夜揉了揉额角，颇有些头疼道：“身上可检查过了？”

“是，检查过了。身上没有任何可疑物，也没有任何印记。”

“泼醒。”洛墨夜眉蹙得更深，淡道。

施刑人领命而上，一桶水泼下去，无奈亦泽并无任何反应，直到泼下几桶高浓度盐水，亦泽才悠悠转醒。

经过一夜的严刑拷打，亦泽已是精疲力竭，此刻望着眼前的洛墨夜，布满血丝的双眸浮过一丝恐惧，下颚生疼，嗓子已沙哑。慢慢垂下无力的头，不说一字。

洛墨夜缓缓走上前，轻轻捏住亦泽的左手拇指，在亦泽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利索地将其掰断。登时，断骨之声和亦泽的惨叫声响彻密室上空。

洛墨夜捏住亦泽下巴，逼迫他抬头，一股凌厉之气自眉间涌动，死死盯着亦泽，淡道：“你还有九次机会，倘若十指皆断之后还不肯说，你，便永世呆在这里吧。”

说罢，手下用力，又是两道断骨声。

亦泽此刻已分不清疼痛来自哪里，只知痛感将自己一点点吞噬。在左手指骨皆断之后，亦泽终是受不住了，“啊啊”地喊着，似要说些什么。

洛墨夜放下钳住亦泽的手，又是“嘎嘣”一声，被卸掉的下颚已被接上。

“说，谁派你来的。”清冷的音调。

亦泽尚未从剧痛中回过神来，抬头时却无意扫到一直站在洛墨夜身后观刑的亦潆袖口中一露而出的玉佩，亦泽霎时脸色惨白，正好对上亦潆充满警告的双眸。

那玉佩，不是自己送给茹儿的么？怎会...在他身上？

亦泽自知亦潆在拿妻儿威胁自己，绝望地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这小子，骨头还真硬...洛墨夜望着已不成人形却宁死不肯开口的亦泽，竟莫名涌上一股敬佩之情。

可惜，敌人终究是敌人。洛墨夜正准备从亦泽右手开刀，突然密室的门被推开，一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落在洛墨夜身边，“属下参见殿下。

”

“没规矩。”洛墨夜皱皱眉，淡道，“没看见本宫忙着么？”

“属下知错，只是...”黑衣人环顾四周，欲言又止。

“说。”

黑衣人起身，在洛墨夜耳边耳语几句，神色似有些匆忙。

洛墨夜脸色大变，失态道：“你说什么？皇后...”

洛墨夜适时止住，对一旁的亦潆道：“亦潆，你在这里守着，他的命，先留着。我有点事。”说罢，匆匆离去。

此刻，密室内只剩下亦泽亦潆二人，待洛墨夜离去后，亦泽扭动着身体，铁链声“哗啦啦”作响，瞪着亦潆，嘶哑道：“苏亦潆！你说过定会保我全身而退，你竟出尔反尔！”

室内的烛火如同鬼火搬摇曳着，映着亦泽狰狞的脸庞，阴森可怖。

“啧啧...”亦潆用手扇了扇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一时不知道该欣赏他宁死不屈还是嘲讽他傻的可爱，“没错，我之前是答应过你，只是如今...本公子要取你的命，你又能如何？你还不如求求我，求我放过你的妻儿呢。”

“苏亦潆！咳咳...”亦泽没想到当初亦潆信誓旦旦地说要做交易，如今想来一直是自己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吧，当真是...可恨！“呵呵呵，你拿妻儿威胁我...咳咳...真他娘的...不是人！咳咳...”

“人？呵呵，我苏亦潆，早就不是人了，你...不知道么？哈哈哈哈...”

亦潆俯身看着亦泽，拍拍亦泽的脸，像是哄孩子似的，轻声道：“一会儿洛墨夜回来后，知道该怎么做吧，嗯？”

亦泽双目放空，颓然道：“是...”

亦潆满意地勾唇笑笑，拍了拍手，正欲转身离去，忽地身后传来一声低喃，似是哀求，似是托付，“放过他们...”

亦泽缓缓闭了眼，几行泪滴自红肿的眼眶流下，滑过满是伤痕的脸颊，滴落在地。

“求你...”

亦潆身影猛得顿住，低声应了一声，继而大步离去。

接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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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墨夜从夜阁走出，仰头望天，太阳已高高地挂在天上，冬日的阳光竟有些晃眼，刺得头脑一阵眩晕。洛墨夜扶住身旁的栏杆稳住身形，遮了遮头顶的阳光，想的却是方才与影紫的谈话。

皇后……苗疆……蛊术……招魂……

只是……近日寒宫野心勃勃，朝堂风起云涌，近几年影夜楼与江湖各派结的仇，以及不知受谁指使的黑衣人……

这一切的一切，正在向自己逼近，此时自己身边危机四伏，倘若皇后此时醒来，便是将她也转入这深不见底的漩涡，一不小心，便是性命的代价。自己，输不起。

蓦地，洛墨夜神色渐渐坚定，皇后要醒，但，绝不是现在！

况且……

“殿下！殿下！”洛墨夜的思路被一阵呼唤打断，原来是亦潆。

亦潆看到洛墨夜，松了一口气，急道：“总算找到你了，那个黑衣人，他松口了！”

“哦？我们走。”洛墨夜大喜，忙向密室走去。亦潆跟在身后，微垂的长睫将所有的神色掩于眼底，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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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

被铁链缚着的亦泽看起来伤势更加严重，被鞭子抽烂的衣条褴褴缕缕地挂在身上，浑身上下皮肉外翻，被一桶又一桶的盐水浇下，外翻的皮肉竟带了些许骇人的惨白色，狰狞可怖。血水顺着衣角“滴滴哒哒”滴到地上，与地上粉红色的盐水交融在一起，一直蔓延到洛墨夜脚下。

洛墨夜无视脚下的血水，面无表情道：“你终于有话对本宫说了？”

兜头而下的盐水蛰得亦泽睁不开眼，只是无力地点点头。

望着亦泽的惨状，洛墨夜蹙紧了眉头，吩咐一旁的亦潆：“给他喂一粒还神丹。”

“殿下，这……”亦潆阻止道。

“给他。你觉得他这幅样子能伤得到本宫么？”洛墨夜哂然。

亦潆闻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上前几步，钳住亦泽下颚，逼他咽下。

半晌，亦泽脸色好转，望了望四周的人，似是有些犹豫。

洛墨夜见状，挥手命其余人退下，亦潆在出去前，暗暗对亦泽使了个眼色。

人群散尽，独留洛墨夜亦泽二人，洛墨夜蹚过满地的血水，走到亦泽面前，居高临下问道：“现在，可以说了么？”

亦泽无力地点点头，缓缓开口道：“楼主，属下是……主上派来的……求楼主饶命……”

洛墨夜闻言明显滞了片刻，似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回答，而后讥讽地勾勾嘴角，哂笑道：“这样就想挑拨本宫和陛下的父子关系？你也未免吧本宫想的太天真了些！”而后话锋一转，伸手死死扼住亦泽的脖子，眼底布满阴霾，道：“不过你既已知道本宫身份，我不管你是不是父皇的人，你，只有死路一条。”

“楼主……属下……确是主上的人……两年前……咳咳……主上曾秘密……秘密组建一支……暗影队……主要负责……向主上汇报楼主的……行踪……咳咳……”亦泽费力地说着。

洛墨夜手下放松了几分，垂于身侧的手慢慢攥紧，脸色愈加惨白，眉头微蹙，“那为何，本宫身边的暗卫竟无人发现你们？”洛墨夜身边常有秘密保护他的暗卫，虽说算不上高手中的高手，但不可能两年内竟没有发现洛墨夜身边地暗影队。

“咳咳……”亦泽脸色缓和了几分，咳了几声，道：“因为没有主上的特殊指令，暗影队是不擅自行动的……五天前，我们接到主上的命令，所以才……”

“嗤——”

不等亦泽说完，洛墨夜拔下一旁的剑，直直地刺入亦泽胸膛。末了，拔出鲜红的剑鞘，发泄似的在亦泽身上又戳了几个血窟窿。手一松，剑“咣啷”一声掉在地下，余音久久不散。

洛墨夜疲惫地轻闭了眼，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良久，才转头一步一步地走出密室。

身后的亦泽已是千疮百孔，感受着从身体各处涌出的液体，瞳孔一点点失焦，意识慢慢涣散，最后，缓缓阖了眼。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么？

我的可笑的一生。

茹儿，我欠你的情，只能下辈子再偿还了……

我们的孩子该出世了吧？我好想看他一眼……

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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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外，见洛墨夜走出，亦潆赶忙上前，却发现洛墨夜直直地盯着远方，双目空洞，脸色微微有些泛白，诧异道：“怎么样了？”

“死了……”洛墨夜神色淡漠，缓缓说道。

“死了？！”亦潆失声道，顿了顿，又问：“问出什么了么？”

“没有。”洛墨夜揉了揉眉心，略显疲惫，回头吩咐道：“家宴快开始了吧？收拾收拾，准备进宫。”

亦潆才想起，今日是除夕，按照惯例，陛下会在宫中大摆家宴，与各宫后妃皇子们共吃年夜饭。

亦潆上前两步，望着洛墨夜不正常的脸色，担忧道：“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反正离家宴开始还有一个时辰呢。”

洛墨夜未做停顿，自顾自地向前走，淡道：“无妨。”

亦潆跟在后面，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这打击对洛墨夜还真够大的，不过为了给你守住那个秘密，如今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