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安子夏回到屋内，拿了一片湿巾擦干净相册，她没有掀开相册第一页，而是从中间位置掀开，又向后找了几页，目光停留在七年前小学的汇报演出照上面。

　　照片上的孩子们一个个画着劣质浓妆，对着镜头比剪刀，那次她们班级的演出节目是《灰姑娘》，她是旁白，站在最右侧的第一排，而她此刻在照片上找的人，正是照片上现在她那一列最后面的女生，女生个子在她们班级里很高，即使站在最后一排，也可以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大眼睛。

　　演出当天——

　　“灵子！”安子夏循着哭声，在厕所的隔间里找到了那个消失的“女主角”，她敲着门，“灵子是你吗？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别哭，发生了什么事啊？”

　　“……夏……夏夏。”灵子止住哭声，哭的喘不过气，只好一个词一个词的向外蹦，“我的发夹坏了……我害怕。”

　　“没事啊，你把门打开，我帮你啊。”

　　“怎么了？”一个高个女孩儿走过来，安子夏认出她是自己那个不爱说话的新同桌。

　　“灵子的发夹坏了。”

小秋夕走过去，轻敲着门，“灵子，我可以给你一个新的发夹。”

　　说着，她蹲下，将胳膊伸进隔间里张开手，“你看。”

　　把手中的东西给了灵子，她站起来，对安子夏说：“表演不久就要开始了，老师说要你快去换衣服。”

　　“走吧。”

　　＊

　　随着主持人的报幕声“掌声欢迎四六班小朋友带来的话剧《灰姑娘》”停下，安子夏站立的圆圈上方的聚光灯亮起来，她一只小手握着麦克风，另一只小手拿着台词，看着前方开口：“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可爱的姑娘，她的名字叫灰姑娘，她的妈妈死了，她的爸爸很爱她。但是一天她的父亲娶了新的妻子，而且他的父亲不幸去世了。看，她的继母带着她的两个女儿过来了。”

　　安子夏头顶上的聚光灯关闭，而重新亮起的聚光灯照亮了早已就位的演员们，演出在一声声台词中达到高潮，在王子亲吻灰姑娘的情景中结束。

　　老师组织大家拍照留影，正中央穿着白色公主裙的灵子头上戴着一个橙子发夹。

　　＊

　　在观众席，安子夏站起来和灵子一起去找发夹的主人秋夕。

　　秋夕被她们请到厅外，灵子把发夹还给她。秋夕看着安子夏回厅内的身影，低着头捏着衣服边角，最终只是摇摇头，没拿回发夹。

　　“你把她送给我了吗？”

　　秋夕点了下头，回到厅内继续看表演。

　　安子夏回忆完这些，叹了口气。

　　那时候的安子夏并没有想过，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秋夕。

　　在演出结束后，她和大家提议一起感谢秋夕，也就是在大家愿意接受秋夕的一天，秋夕离开了，自那以后，她们中没人再次见过秋夕，秋夕也再没有和她们任何一人联系过。

　　＊

　　安子夏把相册放到抽屉里，照片太过模糊，又是很早之前拍的，她不能因此确定今天在奶茶店里见到的女孩儿是不是秋夕，只是觉得眼熟罢了。

　　她对秋夕的印象并不深刻，秋夕不爱说话，不喜欢融入她们的圈子，甚至被人欺负。如果安子夏不是和这个女孩儿做过一段时间的同桌，她恐怕连这号人都不会知道。

　　这之后的一段假期里，安子夏隔三差五就能看到女孩儿去她打工的奶茶店里点一杯喝的，并且一直都是甜橙奶茶加冰，口味似乎从来都没变过。每次下午去，等到傍晚她下班了才走，偶尔会和她一起。最初那次她一直记得，并且以为女孩儿是她家附近新搬来的住户，可当那天她看到女孩儿原路返回的时候，她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她猜不出女孩儿这么做的原因，却能感觉出来，即使自己不认识对方，对方也认识她，并且她本能地相信对方不会伤害自己，所以也没戳穿过，只当做不知道，默许了这种跟踪行为。

　　＊

　　开学这天，安子夏在班上看到了女孩儿，女孩儿的自我介绍印证了她的猜测——秋夕。

　　她坐在座位上，对站在讲台上的女孩儿莞尔一笑。

　　好久不见，秋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