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大课间，所有学生集合到操场做广播体操，秋夕因为自身身高的优势得以站在安子夏正后方。

——“老师要你跟着我做。”稚嫩的小女孩儿叉腰站在小秋夕的面前，说完这句话对她笑了笑，脸颊左面显现出甜美的小梨涡。

小秋夕眨巴眨巴眼睛，跟着这个小女孩儿笨拙地做起广播体操。

音乐声已经过去大半，小秋夕努力跟上小女孩儿的动作，但是当她跟上上半身时，下半身就会出错，反之亦然，在夏季的方阵中显得可笑至极，小秋夕根本不明白该如何做得更好。

小秋夕今年9岁了，上三年级，是前些天转来a小学的，父母留她在外婆家。

她不知道以前的家和父母离外婆家究竟有多远，她只知道从那里到这里需要在车上睡两次觉，她觉得一定离得很远，至少在小秋夕出生不到十年的短暂时光中，她第一次坐车这么久。

做完广播体操，小秋夕绕过人群回到教室里，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一个小朋友和她说话。她太闷了，小朋友们和她说话时，她只是摇头或者点头，因此他们为她起了个外号，叫小哑女。

当小秋夕听到这句话时，却又无法反驳。

“喂！”一个高个儿的胖女孩走到小秋夕的桌子前面，“小哑女！你叫什么？”

小秋夕放在桌子上的手垂到身体两侧，一动不动地看着挡在她前面的女孩们。

“喂！”一个瘦女孩伸手推小秋夕，企图把她推下椅子，“你说话啊！”

小秋夕被她推下椅子摔倒在地上，她撑着地站起来，咬着嘴唇死死瞪着她们。

“你不会真的不会说话吧？”

“她一定不会说话！”一个女孩尖着嗓子说：“我妈说了！她就是个没人要的野丫头，天生命贱！”

“她就是个小哑巴，像她姥爷一样，是个只能坐在椅子上的活死人！”

“你就是个小哑巴！该死的哑巴！”

“没人要的……”

“……”

“啊——!死哑巴你敢打我！”

“你再打一下试试！”

“啊！我要打死你！你就是个该死的哑巴！连话都不会说的……”

办公室里，女孩们哭哭啼啼的声音像劣质喇叭吹起的噪音，家长们的吐沫星子直往校领导脸上砸，小秋夕被老师护在身后，脸上布满了血痕，时不时有血渗出，从眼角下流到耳根处。

老师拦着情绪失控的家长，好言好语劝说：“您们看这件事大家都有错，她们都是孩子，我们先处理伤口要紧，您们说是吧？”

“凭什么！你看她把我家孩子打的！”

“就是就是！我家闺女哪受过这种委屈，脸都肿了！你说算了就算了？！”

“赔钱！”

“对！赔钱！不赔钱今儿这事儿没法……”

“赔什么赔！”老师被吵得头疼，吼了一嗓子，“你家闺女是闺女！别人家的就不是了？！今天的事是没有查监控，你们要是真想要钱，先去把事情查清楚到底是谁先惹事的！秋夕一个小女孩儿是怎么同时惹到那么多人的？！

家长们被问的无话可说，她们只好低下头哄自己的孩子，低声嘟囔不满。

老师转过身看着秋夕，她尽量将自己的声音做到轻缓，说道：“秋夕，你先去里面等老师好不好？”

小秋夕抬起头看着她，像一台刚按开机键的电脑过了十几秒才点点头，转身向里面的房间走去。

十几分钟后，办公室里响起了脚步声，家长们陆续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学校，老师走进屋子里，小秋夕站在房门后抬头看她。

她拉着小秋夕的手坐到椅子上，找出棉签和药膏给她上药。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老师不敢再让小秋夕坐在教室后面了，她把小秋夕的座位调到前面，好让小秋夕离老师们近一些。

小秋夕坐到新位置上，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新同桌，她认出来，新同桌是教她做广播体操的小女孩儿。

安子夏看着秋夕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才说：“我叫安子夏。”

小秋夕缓缓转过头看她，几秒后才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安子夏才又问道：“疼吗？”

小秋夕这次没有停顿，她摇了摇

低下的头，见安子夏转过身去不再有问题便也转回身子看桌子上的书。

过了一会儿，安子夏在小秋夕的桌子上放了半个橙子，见小秋夕抬起头看到才伸着手指又将橙子像小秋夕眼前推了推，说道：“我吃过了，是甜的，吃甜的就不疼了，你试试。”

小秋夕的目光从橙子转移到安子夏的脸上，安子夏对她笑了一下，露出若隐若现的小梨涡，然后提起收拾好的书包离开教室，小秋夕依旧目光跟随她。

已经放学了，学生们叽叽喳喳走出教室，小秋夕看不到安子夏时才重新看向那半个橙子，她拿起来掰了一瓣放在嘴里。

又酸又甜。

——学校不远处有一所教堂，此时教堂的钟声响起，浑厚悠扬，如同神明在耳边低声呓语，秋夕的思绪随着钟声钻回脑袋里。

广播体操也刚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