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玩偶山庄

萧十一郎再度醒来时，觉得轻飘飘的，好像只要摇摇手，就可以在天空中飞来飞去。

沈璧君也在他身旁，睡得很甜。

他心里恍恍惚惚的，仿佛充满了幸福，以前所有的灾难和不幸，在这一刻间，他完全都忘得干干净净。

不幸的是，这种感觉并不太长久。

萧十一郎慢慢地坐了起来。

这屋子有扇窗户，窗户很大，就在他对面。

从窗子中望出去，外面正是艳阳满天。阳光正照在一道九曲桥上，桥下的流水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桥尽头有个小小的八角亭，亭子里有两个人正在下棋。

一个朱衣老人座旁还放着钓竿儿渔具，一只手支着额，另一只手拈着个棋子，迟迟末放下去，似乎正在苦思。另一个绿袍老人笑嘻嘻地瞧着他，面上带着得意之色，石凳旁放着一双梁福字履，脚还是赤着的。

这岂非正是方才在溪水旁垂钓和浣足的那个玩偶老人？

萧十一郎只觉头有些发晕，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

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只鹿自花木从中奔出，仿佛突然警觉到窗口有个陌生人正在偷窥，很快地又转了回去。

花丛外有堵高墙，隔断了墙外边的世界。但从墙角半月形的门户望出去，就可以看到远处有个茶几，茶几上还有两只青瓷的盖碗。

这正是萧十一郎和沈璧君方才用过的两只盖碗。萧十一郎用一只手就可以将碗托在掌心中。

但此刻在他眼中，这两只碗仿佛比那八角亭还要大些。

沈璧君正在长长地呼吸着，已醒了。

她揉着眼睛，“我们怎会到这里来的？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萧十一郎只有苦笑。

沈璧君顺着萧十一郎望向了窗外。

她瞬间口唇发白，手发抖，突然冲到窗前，推开了萧十一郎。

曲桥、流水、老人、棋局……

沈璧君低呼一声，倒在了萧十一郎身上。

他们在玩偶的屋子里！

——

还是姑苏好。

九酝觞听着街道旁的酒楼里传来婉转歌声，只觉得真是愿意醉死在这温柔乡里了。

怪不得不少关外血性男儿入了中原就忘了志了，这般风月，哪儿拔得出？

“采菱人语隔秋烟，波静如横练。入手风光莫流传。共留连，画船一笑春风面。江山信美，终非吾土，何日是归年？何日是归年……”兴起，九酝觞跟着那曲子哼了起来。

她声音清凌，本不适合唱这样缠绵的曲调，但配上词意，却别有了一股味道。

“小九想家了？”连城璧本来半阖的眼慢慢睁开了，他缓缓开口问道。

听起来就像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

九酝觞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就是个关外人。

漠北魔教。

背了几百年的骂名，只能住在荒凉的漠北的魔教啊……

即使早已接受现实，想想还是戳心窝子。

九酝觞黯淡的神情在连城璧眼里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无数念头涌动上来，连城璧不动声色地将它们一一压下，只是再度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是连某说错话了，惹九姑娘思乡伤情了。”

“连什么某，”九酝觞伸手虚虚地做了个捂连城璧嘴的动作，“生分！”

连城璧但笑不语。

笑意浅浅地堆在眼角，有了一丝戏谑之意。

九酝觞这才明白他是在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这人……倒好是细心体贴。

那怎么不多用点在沈璧君身上？可不就没萧十一郎什么事儿了，哪儿还会牵扯这许多，连着上天都拉她一个局外人掺合进来。

有那么一瞬间九酝觞是真嫉妒沈璧君。

罢了罢了，你和萧十一郎就互相扶持打败坏人远走高飞吧，这边我开导，必定不黑化。

九酝觞冲连城璧半嗔半无奈地笑了笑，转头去看街边有没有新开的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