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做盾护你斩人，第一棒做剑保你不死

算卦老人一走，江小二三人留着还能有何事？只好打道回府，倒也没谁怪罪顾峰紫，这老头性子就这样，想算就算，不想算了随时随地收摊子不干，奔着去的可不是钱。

顾峰紫翘腿坐在老树枝丫上，嘴里咬着狗尾巴草，腰挎赤鞘赤柄刀，背负紫杆银尖枪，计量着那算卦老爷子说的情伤还有多少日子，这一算才知道，原来只有一天了？

轻跃下树，顾峰紫行止马厩，几匹好马嘶鸣叫嚷，没半个马夫在这管制，其实来了没甚作用，除非独孤老人，哪个马夫坐到这里这些马儿都吵嚷，对上独孤老人却是乖巧的不行。

独孤老人今天似乎有事去办了，不在马厩，顾峰紫找他聊天的想法一下子断了，干脆溜到江小二闺房，少女一袭白裙，斜躺在草地上，正等着他到，打个呵欠，说道：“独孤爷爷被父王叫去外面送货了，估计要好久才能回来了，没法给你祝贺了。”

顾峰紫怔了一霎，哦了一声，坐在江小二面前，二人皆一言不发，对顾峰紫来说，这情伤只有两种，独孤爷爷，忘年交，友情伤，江小二，同辈交，究竟是何情就说不清道不明了，总归不是爱就是了。

江小二看顾峰紫发呆，感觉无趣，便回了闺房，顾峰紫自始至终未曾注意到，甚至是差点忘了江小二在自己身前躺着与自己说过话了，满心都是算卦老人所说的情伤。

江小二身处王府，出事都难，如此一来，他这情伤只能是友情伤，伤在独孤老人死在外头，可老人去的地方再安全不过，难不成还有刺客要杀他这没丁点儿用的老头子？想不透。

顾峰紫一整天坐在府里，想这想哪，中间王府小管家楚铭辞来通告了一声，明日到府里主殿前边那小广场去过生辰，江明要为他亲自行及冠礼，少年一门心思在自己情伤上，没注意太多。

隔日，顾峰紫魂不附体的样子来到小广场，府里身份稍微排的上号的都在，江明端坐首位，身边一顶紫冠，做工精致，颜色单调却又艳丽，颇为玄奇，顾峰紫这乡下少年哪曾见到这样精细的小物件，盯着看了许久。

回过神来时，江明已拿过紫冠来到他身前，一边教他别冠，一边低声道：“这紫云冠是小二丫头亲手所绣，我在此问你一句，日后行走江湖时候，可能做到致死护住这冠？”

“它的地位与赤刀紫枪同等。”顾峰紫只是淡淡说了句，江明面上不动声色，两人谈话没了下文，待江明坐回位置，众人办开酒宴，顾峰紫亦寻了个位置坐下，才看到江小二在主殿内悄悄向他挥手。

顾峰紫微笑回应，酒宴结束后听到江明与大管家沫羽烨不避讳府里境界高强之人的谈话。

“怎样？”

“府外的小喽啰清理干净了，真正大鱼藏在府里，还没揪出来，府里最强一人被您请出别处去，只怕是查不到了。”

“嗯，小心应对便是，这回比以往江湖草莽复仇行动要隐秘的多，估计是出了个不弱的参谋，找到那人后送给小二，到了这年纪，是该见见血了，否则我一死，这数十万蛮边铁骑也护不住那丫头。”

“是，王爷。”

少年驻足许久，遥遥望了眼东方，那偌大京城在这中洲大陆何处都可望东瞧，只因建在东边，占据整个东四分之一大陆，号称九洲第一城，可这皇帝思想与那些老古董何异有之？

正应古书一句话，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让将军见太平。

江明站在顾峰紫背后，扬了扬鞘内宽刀，意思不言而喻。有些王府不好做的事情，顾峰紫这样的乡村野夫却是极适合做。“我懂你们意思了，若是真到了不得不走那一步的时候，我会去做的。”顾峰紫没有一点幽怨，有些事情就是做了后果也与他无关，皇帝轮流坐，今年到谁家都轮不到他坐。

江明不动如山的高大身影被灯光拉出斜斜长影，顾峰紫行走在这片阴影之中，踏出影子，落足处却无光。江明无声地笑了，让开身子，背后主殿小广场灯光一路直射，照亮顾峰紫整个人。少年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及腰的长发在前头拉出略长一截，这般回头，只有右眼露出，无人得见左眼闪过红芒。

“杀气太重。”江明以自己一人听得见的声音吐出四字，回了主殿。

轰！少年一刀劈断山峰，山头坠落地面，隆隆巨响，惊得府里人都往这边看，有些住得近的更是跑了出来瞧，被吓得面无人色。顾峰紫缓缓收刀，平声静气：“练刀而已，有什么好看的。”额前发被尽数拢到左眼，右对碧龙湖，没谁看得着他的眼神，各自回府。

顾峰紫脾气没好到任人使唤不动怒的层次，这一刀劈出去小半怒气，剩下怒气收到心底。有些时候，就是再愤怒，发泄要有个度，这一刀若是劈断了王府，顾峰紫相信自己必死无疑。不是王府有多贵重，而是有些东西极为贵重，陪上他的命也不够陪。

情情爱爱顾峰紫很早就懂，因为他很早就在江湖行走。江小二不懂，因为她多年居住在古疆城，很少出去见过这偌大世界，在她眼中，情爱就是《花梦》里的一见钟情，就是宁采臣与聂小倩，就是至尊宝与紫霞、至尊宝与白晶晶、孙悟空与白晶晶、孙悟空与紫霞，就是白骨精与她情郎。

顾峰紫很认同士子们一句话，懂情的人注定无法与不懂情的人厮守终生。现在他是懂情人，她是不懂人，他无心，她有意，他知道他们不可能，她认为他们可以远走高飞，做一对神仙眷侣。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多半就是此意了。

天色很晚，顾峰紫出了王府。汪门客目送这到府上总计不到三年的少年一路向远处走，那是古疆城里酒名最盛的客栈。“小二，上‘龙滚云’。”顾峰紫在桌上拍下一锭金子，声音轻轻道。

小二早就练了个“顺风耳”的神通，端着菜盘子走过顾峰紫那一桌前，顺手捞起金子，放了菜才过来低声下气地说：“这位爷，您的酒马上来，敢问是要几壶？”顾峰紫头靠椅子，一摆手：“去准备酒去，能有几壶上几壶。”“得嘞！”

这金子是江小二某天塞给他的，小丫头片子一脸严肃，把金子塞进顾峰紫怀里，转而笑道：“这是你酒钱，不过呢，只可以在外面喝，要是我在府里闻到酒味了，拿你是问！”

小二一壶一壶酒的上，顾峰紫一壶接一壶喝，体内的气生生抑制下去，让这酒精肆意翻滚。小二又端上一壶酒，道：“这位爷，您的钱就够买这些了，这是最后一壶。”少年嗯了一声，小二便退了下去。最后一壶顾峰紫留了下来，挂在没撇刀的右腰，一步三晃走出客栈，一直走出城门，看到个颇为眼熟的老头子，没理会，路过其身边时，听到他说：“其实你不算情伤就不会有情伤来，偏偏你忍不住要算。”顾峰紫继续走，老人咳嗽一声，叹了口气：“所以啊，这就是人心。”

顾峰紫丝毫驻足都不曾有，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远处山峰的另一头。老人肩上扛着书有黑墨卦字的破布旗，单手一甩，远远吊在顾峰紫身后的黑衣男子被这一杆子摔出去几丈远，没了生气。老人走过去，蹲在这人尸体面前，笑嘻嘻道：“嘿！这一棒子啊，叫打狗棒法，专打你这朝廷走狗！”

骂了一句，老人起身，冷声道：“若非你们这些人下毒，独孤老儿至于走进情结里的死胡同？搞得现在进了雪炽王府，变相当了你们朝廷走狗。要是独孤老儿知道王燕娇的病不是病，就看你们怎么收场！天下第一棒王古资的孙女都敢弄！把人四十几的壮年男人变得和个老头似的。”

老人扛着破布旗往城里去，嘴里骂骂咧咧：“要是我当年知道这事怎么情况，老子还特么和古师学他娘的卦术！扛着棒子一人杀穿天下！就是现在老了，只是个天下第一棒，哼！”老人边走边骂，一是骂他过世了的卦术师傅，二是骂这中洲朝廷渣滓，三是骂独孤老儿，屁本事没有，还娶了他孙女，人还蠢，连王燕娇是遭毒死的都不知道。

城头上，中年男子捻着胡须，笑道：“古师是天下第一，更是卦术第一，你这般骂他也没用，他早算得到。”王古资哼了一声。男子眯眯笑，接着道：“中洲朝廷是渣滓我倒是认同，毕竟九洲朝廷哪个都比中洲朝廷强。至于独孤...老儿，本事有没有你可得问天下人。”

王古资回头看他一眼，龇牙咧嘴：“管他天下人天上人，反正独孤老儿蠢的打紧，屁都不晓得就是了！”中年男子还是笑，回头看顾峰紫离去方向，转移话题：“你猜他还回不回来？”“他要不回来，我就跟他娘姓！”王古资大喝出声。中年男子又笑：“我猜，他回不去。”

回不去，不是回不来，这意思可大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