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你似乎在坠落，失重感和冷冽的带着冰渣子的风同时将你包裹，说来好笑，墨脱你已经来过几次了，到底是熟悉的地方了，但这次却是倒霉地患了雪盲，心想，雪盲加坠崖不是吴邪的戏码吗，怎么自己也要尝试一遭。下落的时间其实只有短短几秒，但因为雪盲，你只能看到一片黑暗，所以给人一种很漫长的感觉，但这已经足够你胡思乱想了，你有些羡慕，吴邪落下的时候有张起灵从上面跳下来拉起他，而现在你清楚地知道，张起灵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重重地摔进看起来似棉花一样的雪里，雪全都埋在你身上，喉间涌起一股腥甜，从嘴角溢出，剧烈的疼痛传到你的四肢百骸，冰冷的触感从手脚直达心脏。

恍惚中，你似乎看到了张起灵，你朝他伸手，但他没有看你，而是凝视着虚空，眼中没有任何内容，如同质本洁来还洁去，不留下任何痕迹，也什么都不想带走。你想喊他的名字，但张开嘴除了咳出几口血，你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比起你自己的死亡，你更害怕他的离去，无限恐慌将你兜头笼罩，心脏似乎被狠狠地攥住，呼吸急促得像被冲到沙滩上濒死的鱼。

“首领，她现在情况很危急，生命体征不断下降，再继续下去会死的。”

汪家首领闻言，皱眉看着痛苦不已的你，攥住拳头咬牙道，“不能让她死了，必须要把她的记忆给套出来！”

言罢，愤恨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意识回笼的时候，你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抬眼是一盏刺眼的白芒灯，你打量了一下四周，是个陌生的地方，昏暗无比，唯一的光亮除了白芒灯，便是那一扇小天窗，整个房间只有医疗器械的‘滴滴‘声。

你脑子里一片混沌，像有无数只细小的虫子在你脑中爬过，细密且紧凑的刺痛感接踵而来，你努力回想着晕倒前最后的记忆。

汪家人带着你和黎簇从古潼京出来的时候，被九门的人发现了，而九门的人觊觎古潼京的财宝，所以你代替了杨好，带着九门的人又进去了一遍，可惜除了一尊碑文，再无所获，再加之夜晚汪家突袭产生暴乱，你被炸药波及，现在应该是被汪家人带来了他们的基地，而刚刚，你竟然梦到了前些年在墨脱坠崖的事情，也许是现在太虚弱了，让痛苦的记忆有机可乘。

你动了动手指，发现四肢都无力动弹，不知道他们在你身上用了什么药，强烈的不适感让你难受得想要躬起身子都做不到。

你浑浑噩噩地躺着，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终于有人开门进来了。

汪家首领看见你清醒着，似乎有些惊讶，脸上挂起虚伪的笑容，似乎想要和你好好畅谈一番，“阿灵小姐，欢迎来到汪家。”

“想必阿灵小姐也知道我为何会带你来汪家吧，你的脑子里有很多秘密，包括我们一直在探寻的关于青铜门的终极和长生的秘密，这些秘密对汪家来说很有价值……”

你轻嗤一声，眼都没抬一下，你知道这些不过是因为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你身上所有的特殊之处也不过是因为系统的庇护，若是他知道你是这个世界的外挂，肯定会把嘴都气歪了吧。

“进来。”他对着对讲机说道，与此同时，门外又走进来一批人，看起来像是医生护士之类的，他们往你头上接了什么仪器，又给你注射了药剂，强烈的晕眩感席卷而来，那汪家首领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但所有的话到了你耳边都被拆解成零零星星的半点儿，随后便又失去了意识。

黎簇是昏迷的时候被带进来的，所以他也不知道来到汪家到底多少天了，知道的情况很有限，不过似乎已经不在国内，因为这里的护士都是白皮蓝眼的外国人。

他在这里能见到的人，除了汪小媛，就是那个在古潼京带他回来的人，暂且叫他汪先生。汪先生在这里为他安排了课程，有黑客和白课，黎簇有些懊恼，竟连进了汪家都摆脱不了上课的命运。

今天是在他所有学习中，最认真的一次。

幻灯片上出现了一个青年男子的照片，那是一个沉默、冷静，眼神当如清水的人，他背着一件东西，平常地走着。他的眼睛看着镜头的方向，显然看到了偷拍的人，但是他毫不在意，那混着和世间无关的眼神，混合出了世界上最纯粹的绝望。

黎簇通过读取费洛蒙，透过吴邪传递给他的模糊信息，结合在汪家得到的信息，大概猜出了整件事的轮廓。

“他叫什么名字？”黎簇第一次问出了这个他以前从来不在意的问题，虽然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张起灵。”汪先生答道。

汪先生紧接着翻出另一张幻灯片，黎簇在看清那张脸后，他的心收缩了一下。

“阿灵小姐，你认识的，她现在也在汪家，你想见她吗？”

黎簇瞳孔微睁，他并不知道你也被带来了汪家，但听汪先生的语气，处境应该不会比他好。

但当他真正见到你的那一刻，还是出乎他的意料，甚至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那是一个昏暗的房间，房间里有很多医疗仪器连接着你的大脑，旁边还有一辆药车，上面是堆成小山似的针管，不知道里面曾经装了什么药，最终还是这个房间几乎要凝滞成实体的冷寂，让他回过神。

“我们想知道她脑子里的所有秘密，但她不可能开口，所以我们只能让她失去意识，试图通过催眠和仪器解析她的记忆。”

“她的体质非常特殊，不能读取费洛蒙，但黑毛蛇蛇毒却对她无用，镇定剂的效果也并不明显，只能一直加强剂量多次注射才能让她保持失去意识的状态。”

黎簇晃神了片刻，“你们这样对待她，有得到你们想要的吗？”

汪先生垂眸不语，答案显而易见，所以他们才急切让黎簇读取费洛蒙。

也许这个办法对别人是有效的，但你被系统保护着，这些记忆自然也不能被他们窥探到。

你再次恢复意识已是不知道多少天之后，因为药剂的原因，你只能坐在轮椅上，四肢无力，若是之前你能够十步之内杀死眼前的人，那么现在就如同案板上的鱼肉。

“如果阿灵小姐不想再这么痛苦下去，只要乖乖地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好了。”汪家首领端坐在你面前，若不是周遭站满了拿着武器防备的人，你都要以为他想要和你好好商量。

你动了动扶在轮椅上的手指，抬眸看他，嘴角挑起一抹讽笑，“做梦，有本事就杀了我。”

他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咬紧后槽牙，“希望阿灵小姐不要不识趣，要清楚你现在的立场。”

你没有理会他，连眼皮都没再抬一下，谈判无果，但他又不能真的杀了你，汪家人十分在意被埋葬在历史中的秘密，即使真的从你这里得不到什么，你的特殊体质也可以作为人体实验的资料。

他们没有继续给你使用镇定剂让你陷入昏睡，只是让你无法动弹，保持清醒。细密的电流不停地流经全身，持续的刺痛感席卷全身，你只能生不如死地躺在床上，与那刺眼的白芒灯还有那些滴滴作响的仪器相伴，连时间的流逝也感觉不到。

这阵子你到底是如何度过的，折磨，无尽的折磨。如果就这样死在这里……你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但一想到张起灵，你就不舍得死了，他还活着，你怎么可以死在这里，死也要从这里爬出去……

黑暗中，张起灵似有所感，睁开眼睛，入目还是一片黑暗。

他感觉现在与大多数死寂的时间有一刻的不同，手掌抚上胸口，他意识到，是心悸的痛苦。

黎簇终于得到了汪家人的信任，得到了见你一面的机会，但当他走到那个封闭的房间，看见心电仪停下的那瞬间，他止不住的心慌。

汪家人认为黎簇已经完全为他们所用，那么你这个无法提供有用信息的人就没有了价值，黎簇看着床上即使已经停止呼吸，面容却显得痛苦不堪的你，他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厉害的人会熬不下去，明明在古潼京那么多次的凶多吉少你都能平安无事并且救下他，他本来是来想告诉你，他已经把位置发给吴邪了，还想着和你一起从这里逃出去的。

“姐，快要过年了，你今年不是要去长白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