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泽寒：愁

司小玖的病，最主要的还是心理创伤，归根到底，只要他解开心结，情况自然而然就能得以好转。

　　当然，司小玖的病是贺泽寒导致的，那也只能让贺泽寒帮助他了。

　　贺泽寒不懂情调，实在不晓得要怎么做，这也不是亲亲抱抱就可以解决的。他本来就不怎么爱说话，司小玖也说不了什么话，两人凑到一起，闷都要闷死了。

　　贺泽寒焦虑着呢呢，锁着眉，右手食指一下一下敲打着石桌。

　　不远处，皆安正巧背着一摞东西走进来，东西过高遮住了他的视线，便一只脚探路，一只脚颤颤巍巍地跟上来，整个人都是在挪动。等他把东西放在贺泽寒卧房门口后，再回过头来时，才看见贺泽寒坐在那里。

　　“三爷！您在啊，我这就给您搬进去！”皆安喊道。

　　贺泽寒没空搭理他，等到皆安忙完，同他打了声招呼，让他坐了下来。

　　“三爷，您找我有事？”

　　贺泽寒微微瞥了他一眼，沉思片刻，道：“我很吓人吗？”

　　“……啊？”皆安满头问号，好像明白了贺泽寒在想什么，回道，“对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就该凶点！……但是对小少爷来说，可能是会害怕了。”那可不，您那眼神看起来恨不得把队里那群小子活吞了。

　　“也许是，”贺泽寒垂眸，“之前，是有点……”

　　皆安尴尬地笑了笑。

　　这叫有点？把人家关起来不吃不喝喝来唤去动手动脚，这叫有点？

　　只可怜皆安内心哀嚎不得展现出来，还要硬着头皮给贺泽寒出谋划策。

　　“像小少爷这种，单纯的很，三爷您只要有心，什么事做不到？”皆安把自个儿讲得激动的不行，“爷！我给您分析分析！……”

　　“小少爷他嫁给您快两年了，可他顶多就是个孩子…不管面对什么，都稀奇着呢，尤其是这大半年没出去过的。”

　　贺泽寒就是个木头，皆安把话都讲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是不为所动。

　　“……”皆安扶额，叹息道，“爷，我就给你实话讲吧……您带小少爷出去溜达溜达，也只能解他一时心结，你得……”

　　“行了。”贺泽寒打断了他，“我懂了。”

　　懂了？

　　就懂了？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皆安愣神，反应过来后竟有一丝感动。

　　苍天有眼！贺三爷终于开窍了！小少爷有福了！贺家终于要团圆和睦了！

　　——

　　当晚，贺泽寒没有告诉司小玖自己的计划，规规矩矩地洗完澡，换好了衣服，和他一起躺上炕，没有半点逾矩。

　　司小玖紧张兮兮地攥着睡裙，紧靠着墙，背对着他，小幅度的发抖。

　　贺泽寒不断地往后挪，直到挪到了炕沿边，一翻身就能摔下去的程度。

　　司小玖不习惯和他睡，贺泽寒为了不让他感到压迫和不舒服，主动和他保持了距离，让他在睡梦中也能放心舒展四肢。

　　“睡吧，我关灯了。”贺泽寒看着前方缩成一团的小兔子，心抽痛一下，半天又添上一句。

　　“……别怕，我在这。”

　　司小玖囊紧了被子，轻轻嗯了一声。

　　贺泽寒满眼心疼。

　　他家宝贝怕黑，换做以前，只要贺泽寒在身边，他就会蹭到他怀里睡觉。

　　贺泽寒会表面上很嫌弃，说他没用，胆那么小，其实欢喜的不行。

　　但久而久之，贺泽寒伤他心的次数多了，他也就没有这么依赖他了，但他还是会害怕啊，在贺泽寒关灯的那一刻，他抖了一下，恐慌占据了自己的内心。

　　他强迫自己安睡，可他盯着墙看了两个小时，都没睡着。

　　贺泽寒在这，他反而又不太习惯了。

　　他熬过了无数次孤零零的夜晚，身边忽然多了个人，怎么都感觉怪怪的……

　　他总觉得贺泽寒在盯着自己看……

　　他磨叽一会，转了个身，拿被子把他的脸盖住了……

　　又是一小时的辗转反侧。

　　不行啊…还是睡不着……

　　司小玖坐起了身，哼哼唧唧地从贺泽寒身上翻了过去，摸黑穿好鞋子和外套，溜了出去。

　　他小时候到了冬天就睡不着，外面风好大，南方很少下雪，但只要落了一点，他娘都会带着他出来玩。

　　司小玖走到了院子里，蹲下身子，开始堆雪人。

　　他好想妈妈呀……

　　雪地里，司小玖边堆起一个小雪人，给他戳上两个眼睛，看了许久，自言自语道。

　　“妈……贺泽寒…人、挺好的……”

　　司小玖看着眼前孤零零地小雪人，愣了愣，又堆起一个更高点的雪人，在他旁边。

　　好多了。

　　他又想起什么，在他们中间加上两个小雪人，完后还把小脸埋在外套后面，忍不住地偷笑。

　　好丑呀，尤其是最高的那个！

　　结果，到了第二天早晨，他又笑不出来了。

　　司小玖吹了一晚上的风，本来就感冒还没好，当晚就发了高烧。

　　这小可怜大半夜蹭到自己怀里，说好热好难受，贺泽寒以为他说梦话，还想在他睡觉时偷偷干点什么坏事。

　　结果手一摸，发现这小兔子浑身滚烫滚烫的，缩在自己身下掉眼泪，贺泽寒人都懵了……

　　医院的人亲自跑一趟，给他打针、配药。

　　司小玖哭得眼睛鼻子都是红的，一抽一抽的，坐在炕上输液。

　　“司小玖，你觉不睡觉大晚上跑出去做什么？”贺泽寒快气死了，沉着脸，任劳任怨地给他喂药喝，“你就为了那几个雪人，他妈的给老子吹发烧了？”

　　不得不说，他看着那几个雪人，瞬间明白了司小玖的用意，他其实还是有点窃喜，但一看到烧得稀里糊涂的司小玖……窃喜个鬼啊，媳妇发烧换来四个屁用没有的雪人，亏死了。

　　司小玖知道贺泽寒真的生气了，可能是因为烧糊涂了，只会哭。

　　贺泽寒舀起一勺药送到司小玖嘴边，这小可怜立马喝掉了，想着自己乖一点贺泽寒会不会不生他的气了。

　　小兔子耸了耸鼻子，脑袋垂的好低，软着嗓子道：“对、对不起……”

　　贺泽寒看他这幅委屈样，心都化了，那还会生气？

　　他亲手喂完了一碗药，司小玖都乖乖喝完了，都不带喊苦的，不过全程都在哭，眼泪夹杂着药汤一块儿喝了。

　　贺泽寒于心不忍，叹了口气：“……好了，别哭了，我知道你难受，不是故意凶你的……”

　　贺泽寒伸手过去，盖在了他头顶上，想摸几下当做安慰。

　　司小玖一颤，抽泣着躲开了。

　　贺泽寒：……

　　又凶媳妇了，记上一笔，媳妇都不想让我碰了，媳妇对不起。

　　——

　　于是几天后，好不容易恢复得不错的司小玖，被贺泽寒抓着换好衣服，带着毛毯，粗暴地塞进了车里。

　　司小玖扑腾两下，好不容易坐起来，车子已经启动了。

　　他肩膀不小心磕着了，倒吸一口凉气，带着毯子爬了起来。他缩在驾驶座座椅后面，小心翼翼探出头，望着贺泽寒的侧脸。

　　贺泽寒开着车，没法看他：“怎么了？”

　　“……”司小玖有了之前骇人的阴影，警惕地不行，畏畏缩缩地看着他。

　　贺泽寒通过后视镜看见了他的双眼，那里面充斥着慌张，但对贺泽寒还是依旧保持着温顺的状态。

　　真是个，小可怜。

　　“我带你逛两圈。”

　　司小玖一愣，随后果真如皆安所说的那般，稀奇地趴在车窗边，看向熙熙攘攘的街道。

　　他望着街边的小吃招牌流口水，心里盼望着贺泽寒停车，怎么也得去瞧瞧吧？

　　贺泽寒还真有有这个打算，找了个地儿停好了车，自己先下去，再替司小玖开门。司小玖抑制着内心的喜悦，把毛毯叠好放在车里，被贺泽寒拉着手下车。

　　“小玖喜欢吃什么？”贺泽寒稍弯腰，还颇有股绅士范。

　　司小玖认真思考了许久，实在没什么喜欢吃的，贺泽寒便让他慢慢想。

　　他以前在司家只能吃剩菜剩饭，有时候饭都吃不到，他不挑剔，自然也不会有喜欢和不喜欢吃的东西，在他看来，只要能吃，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了，那时的他连想吃饱饭都是不可及的愿望……

　　贺泽寒还想牵着他的手，可是司小玖头摇的特别果断，他只得作罢，跟着他好奇的小兔子身边到处走。

　　司小玖突然停下，望着前方，又扭过头，双眼发光看向了贺泽寒。

　　“……大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