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忆旧事

栀子花 白花瓣

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

爱你 你轻声说

我低下头 闻见一阵芬芳

——刘若英《后来》

竟然是他啊！这是赵明月在遇见徐淞后的第一反应。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再次重逢，或者也可以像徐淞说的那样，如果不是他先开口叫出她的名字，她压根不会想起这个人。

你看，这就是他们的区别。一个，一直在想、一直在找、一直在期待；一个则是不问、不想、不怀念。

下班的路上，她看见有三三两两穿着校服的男孩和女孩，男孩大多都留着寸头，女孩则大多都是扎着马尾。十几岁少男少女皆是一脸的稚气未脱，而他们扬起嘴角放声一笑的样子看起来不染一尘。

学生时代的美好总是特别可贵，它可贵就可贵在当你置身于其中时往往没有这种意识，只有当你过尽千帆皆不是后，才会明白那些有多难得。

看着他们青涩的脸庞，赵明月也不禁弯了弯嘴角，她那明亮的双眸里写满了波澜不惊。

她看得出来，那个曾经清瘦又灵动的少年，而今也已经变得成熟内敛、惜字如金。

还记得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她才十三岁，徐淞则是十二岁，不过她也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知道他是比她小了一岁的。

那时他是她对门邻居妹妹的堂哥，趁着放暑假他来此探亲，两人自此便相识了。

紧接着初三升学那一年，徐淞从另外一座城市转学来到了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之后两人就成了同班同学。

再到后来升高中，亦是如此。只不过这时候的他们因为成绩的差别，是同校不同班。

年少的相识，每每想起来总是特别纯真的。

赵明月在十六岁生日那天，开启了她和徐淞早恋的“革命生涯”，两人虽不算高调，但在众多同学中也是不可言说的秘密之一。

情窦初开的年纪，徐淞和大多数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一样，面对自己从第一次见面就打心眼里喜欢的姑娘，经常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每逢课余时间，他都会时不时地给赵明月买些她喜欢的小零食，或者是准备一些小惊喜。就这样，两人也着实是一起度过了一段很难忘的时光。

只可惜好景不长，到了快高三的时候，因为一些小事情，再加上沟通的不到位，导致两个人最后一言不合，直接分道扬镳。

那时候大家年轻气盛，谁也不肯服输，徐淞被赵明月不以为然的样子气得不行，固执的认为她从头到尾都丝毫没把他放在心上。

如果现在再追问起当年的分手原因，赵明月其实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可能是因为他和某位女同学有了什么接触、也可能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情，总而言之，故事的结尾的确是有些匆忙。

有些事她也确实再也想不起，然而有一件事，不管过了多久，她都印象特别深刻。

那就是徐淞和她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以后我，徐淞，就当不认识你赵明月！”

伴随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他的这番话也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若干年也挥之不去。

索性，往后的日子里她便不再去想、不再去纠结，这样自然也不会为此而感到伤情。

说起来他之所以会那么决绝，她也有很大的责任。和大多数的小情侣一样，分手这个词说起来很容易，但很少会有人直接是快刀斩乱麻。

那时候先提分手的是赵明月，但是事后没过几天她就又去找了徐淞，说要和他和好。

那会儿徐淞是怎么说的来着？哦，他说他以为她真的不要他了。

他们的分手很突然，和好也很突然，所以再次分手就显得没那么突然了。只是在那之后，他们就真的渐渐形同陌路了。

前尘往事就如同过眼如烟，而今再次回想，赵明月恍然间也读懂了那句“只是当时已惘然。”

夜色渐浓，晚风吹得她没由来的有几分心醉。

就在这时，她蓦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出来，她在想：如果，当时的我们不那么任性，那会不会，结局会有所不同。

想到这，她兀自低下头笑了笑，像是在嘲笑自己。

自己都多大年纪了，竟然也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人这一生，会让自己后悔的事从来都不是一件两件，而是很多件，我们会无耐、会感伤、会追忆，但是在最终也会坚强起来继续去过下一段生活。

时光从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有片刻的停留，这一点，它最公平。

至于徐淞，他是昨天晚上没太睡好，所以今天也就起晚了一些，这也就间接导致了他在今天早上出门时会碰上赵明月。

早晨坐电梯一时冲动说出口的话，他其实一张嘴就后悔了，只怪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实在是没忍住。

后来眼见赵明月出了电梯，他这才逐渐放松下来，只是莫名觉得睡眠不足果然是会影响人的心智。

“徐律师早！”律所的前台接待这会儿已经到岗，见他进门便和他问了声好。

“早。”他微微点头，而后径直来到自己办公室。

对于每一个打工人来说，上午的时间似乎都要比下午要过得快一些。徐淞也不例外，见了两个客户又看了两个新委托案子的相关资料，一上午就过去了。

“师兄。”沈卿喊到。

徐淞办公室的门正开着，沈卿在路过之际敲了两声门，但是里面坐着的人并没有反应，她只好向里面走了两步。

徐淞回过神，抬眼看向来人。

“是你啊，有事吗？”

“没事，只是都这个时间了，大家都去吃饭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坐着？”沈卿。

闻言，徐淞低头看了看腕表，表情有些错愕，“哦，是该吃饭了。”

说完，他一脸从容的站起身穿上西装外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过沈卿还是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去食堂的路上，沈卿踌躇片刻，还是说到，“师兄，算起来我们认识也有六七年的时间了，可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今天这副样子。”

徐淞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心情算不上好也不算坏，或者该说好坏参半，就很奇怪。”沈卿。

“你想多了，我刚才只是在想案子。”徐淞简单解释了一句。

沈卿笑了笑且颇有几分意味不明之意，“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多管闲事。”

在沈卿看来，作为律师界的新起之秀，相貌上乘的徐淞属实称得上是青年才俊。男人大多讲究三十而立，成家立业，徐淞则是很出色的完成了这段话的后半句。

单单她知道的，就有人数次想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但他一直不为所动。以至于到后来众人见实在是催不动，也曾委婉的表示，就算是他找个男朋友也没什么的……对此，徐淞却只是沉默不语。

沈卿在好早以前就知道徐淞的心上藏了一个人，而且一藏就藏了很多年，直至现在还经久不衰。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并不是不想找，只是一直没能找到那个让他始终念念不忘的小姑娘。

晚上九点二十，徐淞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长舒一口气，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一出电梯，他下意识的先看了眼对门，也就是赵明月的家。之后拿出钥匙开门，回了自己家。

他家的内部装修偏冷淡，整体是以黑白灰为主，是他一贯的风格。唯一格格不入的，是客厅里那一副国画作品。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副画，这幅作品是他前年在一个拍卖会上买下的。画作出自国内一位国画大师之手，画风简练但意境深远。画上有月亮、有松树、有影子……还有题词，而题词便是这幅画的主题——《明月松间照》。

当时那场拍卖会上，沈卿也在。

记得回去的路上，她曾经问过他这样一个问题。

“师兄，你是不是很喜欢月亮？”

“为什么这样说？”他则是不答反问。

沈卿着实是一个少见的天赋型律师，尤其是能把所有证据都有条不紊、条理清晰的列举出来。

“先不说别的，这种抽象派的艺术品实在不像是你会喜欢的东西。”沈卿边说边观察着他的脸色，“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你之所以会拍下这个作品，就是这个原因吧。”

“不过师兄，明月从来都不是握在手里的，而是挂在天上的。”

“我们活在现实世界里，更是清清楚楚的知道没有人会因为一点念想而长此以往的等下去。”

或许她说的没错，可是，真的是这样吗？那他这几年的执着又是为了什么？就仅仅是因为不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