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晚上,赵明月准时下班。
在这个时间段里,大多数的上班族都开始陆陆续续下班,堵车也是城市里最常见的生活形式之一。赵明月在先前车祸中留下的阴影很深,所以她从来不会去自己开车,起初更为严重的是她甚至连车都不敢再坐。
起身将工位上摆放的东西都物归原位,她这才背着包离开了单位。
在去坐地铁的路上,赵明月看到了祁晟前几分钟给她发的消息,说家里炖了汤,他一会儿会给她送过去。
显而易见,他话里话外都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于是她轻敲了几下手机,只言简意赅的回复了一句好。
没过多久,赵明月就回到了自家小区。
乘坐的电梯在数字显示15的时候“叮咚”响了一声,她一迈出电梯就看到了站在家门口的祁晟,看样子是到了有一会儿了。
祁晟一看是她,温和的眉眼间不由得染上几分喜色,然而他一开口就是一句,“我等你得有五六七八分钟了!”
赵明月不做声响的走上前,想要接过他手里的保温桶。
祁晟侧了侧身,说到,“你先开门吧。”
闻言,赵明月从随身背的包里翻出钥匙,插进门锁,只轻轻拧动一下,门便应声而开。
一进门,祁晟便先将保温桶放到餐桌上,自己则是转身去洗了洗手。或许,这是每个做医生的都有的一个小习惯。
“小舅舅,阿舒什么时候回来?”见他出来,赵明月问到。
祁晟擦干手,想了想说,“最快的话也要年底了。”
“噢。”赵明月点点头,她从厨房拿出碗筷,“说起来我唯一一次见她,还是几年前你们结婚的时候呢。”
“你还没发现吗?咱们家人啊,都是一个比一个有想法,天南海北的转悠,就是不喜欢回家。”祁晟咂咂嘴,这样说了一通。
“小舅舅,你……这算不算是深闺怨男?”赵明月看向他,那副锐利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样。
祁晟忙扒拉两下头发,直说,“你从哪学来的这个词?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俩啊,是乐在其中!”
随着他话音一落,赵明月悄无声息地眨眨眼,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
“你晚饭吃了吗?要不在这儿吃吧?”她戴上围裙。
祁晟微微摇头,“不吃了,等会儿我上夜班,在这儿坐几分钟就回医院了。”
“那给你盛一碗汤?”赵明月。
祁晟又是摇摇头,“我在老宅已经喝过了。给你带的那是王姨在李女士的亲自指导下特地给你准备的,我可不敢和你抢。”
临走前,祁晟突然回身和她说起,“上次我爸说的那事,你还记得吧?”
“什么事?”赵明月讶然。
祁晟一顿,但又是一副早已了然于心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早就忘到脑后了。要说别的事还好,这事儿你从来就不放在心上。”
听到他这样说,赵明月忽然一下子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事了。
“不过我可提醒你啊,老头儿可是在替你物色了,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祁晟说道。
“是外婆让你和我说的?”
“……”祁晟被她这副看破的语气一噎,“小明月,人呢,有时候是贵在难得糊涂。”
“……”赵明月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了。
很快,祁晟来到了地下车库。临近车前,他刚准备拿出车钥匙,一摸兜,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
应该是刚才随手放在玄关忘记拿了,他想。
随后,他快步返回电梯前,眼看电梯门马上就要关上。他忙说了一句,“麻烦稍等一下。”
里面的人听到声音后便立刻按下开门键,祁晟进入到电梯。
“多谢。”
“不客气,你几层?”
祁晟低眉看了一眼,“噢,我也是十五层。”
说完,电梯门合上,而后缓缓上行。
事实上,在这个高档小区里,所有单元楼都是一梯二户,这也就说明他们其实是对门的邻居。只不过这房子户主虽然是祁晟,但是他从没在这里住过,所以他们几乎没有打过照面。
电梯里恢复静谧,这时,祁晟的手机响了。
“喂,明月。”祁晟。
狭小的空间里,另一个男人能很清晰的听到身侧男人叫这个名字。只见原本面容冷峻的他神情一瞬间微怔,下一秒,就连呼吸也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啊是,我到了车库才发现钥匙没拿。没事,你不用下来了。嗯,我马上就到。”站在前面的祁晟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身后之人的变化。
而那男人隐隐约约的也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虽然不太真切,但还是可以听出来是个年轻女声。
他知道自己对门的房子是早就已经有人买下,时间甚至比他还要早。只是几年下来,他在往来之间从没见过还有别人来这一层,故而也就不曾知道这里住的是什么人。
没想到,他不过是出差了一个多月,再次回来,就遇上了对门的新邻居。
此时赵明月就拿着车钥匙等在电梯门口,电梯停下,眼看着祁晟走了出来。此外,在他身后竟然还有一个男人。
说起来,乍看之下,两个男人身形还有几分相似,细看之下才发现那人竟比祁晟还稍高了一些。
男人的模样看起来有些陌生,赵明月便没有再过多观察。她对祁晟说,“呐,钥匙给你。”
祁晟伸手接过,“行,时候不早了,我得马上走了。还有,我和你说的事,要记得。”
“我知道了。”赵明月和他挥挥手。
就在他二人说话之间,那个男人早已拎着公文包迈出了电梯。他兀自走到自己门前,拿出钥匙开门,整个过程看起来没有丝毫不妥之处。直到他关上门,回到了独属于自己的空间,他才松了口气。
站在落地窗前,男人仔细的回想起刚才看见的人。但见他薄唇紧闭,面色如常。
他曾听到那个男人叫她名字:“明月”。
其实这名字实在是没什么特别的,就好像这么多年下来,他光是听过的、见过的,叫这个名字的人也有好些个了。
那么,长成这个模样的人呢?他在心底问自己。
没有,一个都没有。自高中毕业以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是她吗?他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那颗原本异常平静的心此刻却犹如经历了惊涛骇浪一般,良久也无法平静下来。
次日清晨,六点半的闹钟准时响起。而在闹钟刚响的第一声,赵明月就抬手按掉。紧接着,她坐了起来。
对于早餐,她一贯是吃得比较简单。面包片、牛奶、鸡蛋,久而久之也成了她的标配。
出门前,她照例站在镜子前照了照,在确认一切得体后,她才走出家门。
按下电梯,她前脚刚走进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下一秒,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赵明月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昨天的那个人。
男人察觉到她的目光,便朝她低头示意,她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打扰了,这位女士,请问您贵姓?”
电梯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这句打扰了,一定是在和赵明月说话。
“你好,我姓赵。”她温声说道。
“赵明月?”他说。
这下赵明月直接愣住了。
“看来真是很久没见了,都认不出来我了,是吗?”
眼前的男人神情冷清,声音稍有些低沉,她暗自打量了几眼,但一时间却实在是想不出这人是谁。
眼看着就要到达一楼,赵明月望着站在自己前面的男人,那一刹那,原本早已忘却的记忆猛然间呼之欲出。
她略带迟疑地开口,“徐……”
男人闻声立刻转身看向她,目光如炬。
“你是徐淞?”她也直勾勾的看着他。
“嗯。”他淡淡的应到。
听到他的回答,赵明月瞬间就弯了弯眉眼,温和的语气也难得的轻快起来,“真的是你?!”
“是我。”徐淞一脸淡然,刚好和她的反应截然相反。
这时,电梯抵达一楼,而徐淞则是要到负一楼的车库,所以赵明月便和他简单的告别,径自出了电梯。
小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就会一门心思的想着要和永远她在一起。除此之外,别无他求。可在这个世界上,如愿以偿的事情太少,事与愿违才是人生的常态。
徐淞曾经想过无数次,如果他们再次相遇,那会是什么样的场面。但是如今真实发生的这一种,显然是他从未预料过的。
如果今天不是他先同她讲话,她可能根本就不会认出他。或许,她早就已经忘记了他这个人;又或许,从未记得过。原来,对于过去自始至终都念念不忘的,只是他自己。
他并不想承认,时隔多年再一次见她,她的一颦一笑依然还能扯动他的心弦。
可是啊,我们都已经不再年少,年近三十,男婚女嫁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他,也早就该想到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