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春天终会来

溪城是一座复古而又时尚的城市。你常常可以看见这样的情景，左边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而右边却是古镇楼台、小桥流水。这座动静皆宜的城市，将江南的柔情似水与盎然生机展现得淋漓尽致，似在悄无声息地诉说着一段又一段绝美的故事，撩人心弦。

傍晚，沿着校园门口的小径一直走下去，便能看到古色古香的楼宇，还有韵味十足的古运河。蓝梓锡站在吴世勋的身旁，个头超过他的肩膀一点，再加上本身人瘦单薄，愈发显得娇小了。

两个人并肩走着，却迟迟没人开口说话。傍晚的霞光渐渐暗淡下去。

“为什么要和我一起走？”蓝梓锡先打开了话匣。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吴世勋停下了脚步，侧过身看了眼蓝梓锡，尖尖的下巴微微扬着。

“我……因为我有事情要问你。”

蓝梓锡原本有些不知所措，但转瞬收敛目光，一本正经地盯着吴世勋，不禁让他有些发毛。她澄澈如水的眼眸里映着吴世勋的俊颜，眼神直勾勾的，仿佛可以看透些什么。吴世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躲开蓝梓锡的目光，眉头微蹙，薄唇轻启，

“有什么事赶紧问。”

“你喜欢金凯丽？”

“不喜欢。”吴世勋不假思索地说。

“那你为什么要送她玫瑰花？”

“花是帮朋友送的。”

“那你喜欢言瑾陌？”此时，蓝梓锡的眼神就像只好奇的猫咪，诡异而又可爱。

“言瑾陌是谁？”吴世勋有些无语地挠了挠头，“我只知道你的名字。”

没错，吴世勋只听到班主任叫过蓝梓锡的名字，所以他才顺便记住了。

“言瑾陌就是课上你盯着她看的那个女生，你别不承认啊。”

“啊，原来她叫言瑾陌。”吴世勋浅浅一笑，接着自顾自地往前走了起来，还不时嘴里嘟嘟囔囔。蓝梓锡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吴世勋已经大步向前走远了不少，少年挺拔的身姿在柔和的暮色中美好如画，

“喂！吴世勋，等等我啊，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和我一起走呢？难道我们家顺路？”

……

……

没走几步，远处的街边上就传来阵阵飘香，臭豆腐、串串香、关东煮……蓝梓锡揉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停下脚步，游走在各种美食摊上。

原本跟在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没了，吴世勋转过身，开始找寻蓝梓锡的身影。只见她正停留在烤肉摊上，点了两根鸡翅，四串鱿鱼须。吴世勋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走过去，就注意到一个头发杂乱、衣衫褴褛的男子正伸着长长的舌头舔着摊上摆着的各种生肉串。

吴世勋不禁一阵反胃，想必蓝梓锡手里的食物也被那个饿死鬼舔过了吧。他大步向前，一把拽过蓝梓锡的胳膊，从她手里夺过了烤串，然后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喂！你这人有病吧，干嘛把我东西扔掉啊，不是钱买的啊！”蓝梓锡看见吴世勋的一举一动，简直快气疯了，她原本还好心好意给吴世勋也买了一份，但是此刻他的做法令蓝梓锡十分不能接受。

“不想拉肚子就不要吃。”吴世勋冷冷地撂下一句话，就转身走了，蓝梓锡无语地在原地跺脚，恨得牙痒痒。于是两个人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了，这对蓝梓锡来说无疑是一次非常不愉快的经历。

吴世勋走了很久之后，才发现蓝梓锡没有跟上来，他也抑郁不解：女生真是奇怪，我好心好意避免了她吃到恶心的肉串，态度竟然如此恶劣。

他习惯性地上扬了下左边的嘴角，双手插在裤袋里，然后迈着步伐向前走去。走了没多久，吴世勋便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小声嘀咕着：

“该死，忘记确认了。”

——忘记确认蓝梓锡是否有驱散鬼魂的特殊体质了。

看了眼墙上的水晶挂钟，已经临近七点。饭桌上是做好的晚餐，吴世勋走近一看，探着脑袋用鼻子嗅了嗅气味，接着便皱紧了眉头。

哦，吴世勋不吃红烧肉——所有红烧的东西他都不吃。

解开校服衬衣的扣子，吴世勋拉扯了下藏青色的领带，接着端起桌上倒好的水喝了几口，白皙脖颈上的喉结倏地上下滑动着。

这一百多平的房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对吴氏兄弟来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只是一个家没有女人，往往也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虽说***早就习惯了警校独立自主的生活，但是突然多出一个弟弟要照顾，他也有些力不能及了。

此时此刻，***正在阳台上悉心照料着他的盆栽，君子兰、文竹、滴水观音、仙人掌……别看他平日里铁骨铮铮，但私下是一个极其注重陶冶情操的男子，又或者说这只是对花花草草的一种特殊癖好？

听到吴世勋的脚步声，他放下了手中的喷壶，整了整衣服，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些什么，静静等待着吴世勋开口。

“哥，案子进展怎么样了？”

出乎意料，吴世勋没有问红烧肉的事。

“今天下午见了几个嫌疑人，其中有一个是你们学校的，但是凶手肯定不是他。你知道的，我一直认为凶手是女性。”

***端起一个花盆直径大约十厘米的小植物走到吴世勋的身旁，只见松软的泥土中央有一株长五厘米的绿芽，两片厚实的小叶片甚是可爱。吴世勋接过花盆，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小东西，嘴角上扬，微微笑了。

“向日葵？”他问。

“嗯。春天快要到了，送你个植物养养，陶冶情操。”***一本正经地说着，但是目光中却是满满的情意。

“虽然从行为上来看，凶手似乎真的很嫉妒受害者，但是从伤口上来看，这种力度不是一般的女性可以办到的。所以，凶手是男性的可能性为百分之八十。”吴世勋依然盯着手中的小绿芽，时不时用手指去撩拨下，漫不经心地说着话，“如果去调查一下溪城男同性恋者，我想也许案件很快就能破解了。”

***似乎一下子被点醒了，他迅速地理解了吴世勋的话，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锋芒。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得赶紧派人行动下去，避免凶手再一次的作案。”

话音刚落，***就拨通了一个号码，将事情吩咐了下去，眼看着穿起衣服正要出门之前，他还不忘回头补充一句，

“世勋啊，我请的家政阿姨年纪有点大，好像一直记不清事情。桌上的饭菜你先挑着吃吧，我先出门了！”

吴世勋皱了皱眉头，听见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余光瞥向一边的林悦，只见她眼神哀怨，神情悲切。吴世勋原本打算不予理会，转身去餐厅吃饭，但是似乎看见了林悦着急的样子，嘴里正念叨着些什么。

该死，我又听不见你说的是什么。

吴世勋挠挠头，尝试着读出她的唇语。

怒汗？鲁汉？……啊，是鹿晗。

有一种想法迅速在吴世勋的大脑里飞转，如齿轮般转动的大脑时时刻刻彰显着吴世勋不同于常人的思维与智商。

鹿晗，同性恋，嫉妒，变态。

一个心理极度变态的同性恋因为喜欢鹿晗，所以才杀了和鹿晗关系密切的女生？嫉妒，愤恨，强烈的占有欲，但是又害怕伤害到鹿晗，因此只是处理掉鹿晗身边对他过于关切的女生？

大胆猜想，小心求证。吴世勋的眼眸一下子聚光了，里面有太多看不清的思绪。

蓝梓锡平日住在花店里，很少回去和继父住。花店是外婆一直在经营的，因此蓝梓锡几乎把所有的课余时间也用来经营花店了。

起初，她的继父十分尊重她的想法，也没有逼迫她回到家里住，但是已经高中了，眼看着又要文理科分班，能否分到强化班直接影响到蓝梓锡是否可以考上好大学，可是她对学习并没有十分上心，继父觉得，如果梓锡没有考入一所好的大学，那么他就会愧对于她死去的母亲。毕竟她的母亲也正是为了救他溺水的儿子而丧生的。只是不幸的是，河水湍急，梓锡的母亲最终没能救起儿子，自己也被死神夺去了生命。

子夜时分，窗外开始飘起了纷纷白雪，一盏昏黄的灯光在磨砂的玻璃上投下了模糊不清的光晕。蓝梓锡蒙在被窝里辗转难眠，天生体寒的她，双脚实在冻得冰冷，只好蜷着身子，用稍微温热些的手时不时捂着脚丫子，许久才舒坦了些。她抚摸着自己胸前挂着的项坠，是一个银质的猫咪，大小约两厘米，精巧之处在于猫咪的眼睛，上面似乎镶着两颗细小的蓝钻，显得生动机灵。这是母亲生前留给她的遗物，说是家族的宝物，可以驱邪保平安，带来不可预知的能量。

蓝梓锡之所以失眠其实另有原因，吃过晚饭后，她接到了夏亦静的电话，电话那头满是无穷无尽的喜悦。

“梓锡，你知道吗，鹿晗今天请我们去吃小龙虾了，那个辣劲儿实在太爽了！”

“梓锡，鹿晗真可爱，你知道吗，他吃小龙虾结果吃得满嘴都是油，完全不顾形象！”

“梓锡，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喜欢鹿晗，我越来越喜欢他了……”

……

……

心里某个角落仿佛开始变得湿润阴潮，胸口也如同灌进了液体的石膏，迅速冷却凝固。眼角不知何时溢出了泪珠，十六七岁花季的少女，也终于为了感情而不知所措。

最好的朋友和自己喜欢上了同一个男孩。那个耀眼而又令人向往的男孩，就这样同时走进了两个女孩的心……

蓝梓锡越想越觉得难受，索性将被子蒙盖住脑袋，什么也不愿去想。

春天就快要到了不是吗？

在蓝梓锡的价值观里，友情比爱情更重要。春天一到，便可以融化所有的冰雪，一切都会是崭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