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25万事皆有度

“那个人的确是异能者，这一点我和波本确认过了。”威雀恭敬地站在门外，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一滴汗水从他的鼻尖滚落下来，“Boss的意思是——需要我去接触吗？”

男人坐在柔软的椅子里，背对着门，手里捧着一本很旧的、纯法语的书在看。他似乎并不在意威雀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那么在意威雀说了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翻他的书。纸张缓慢翻动的声音轻轻地刮在威雀的脸上，让他的脸色也染上一点旧纸张的感觉来。

待威雀实在站得腰酸腿麻了，男人便收起他的书来，指尖划过扉页上歪曲的“赠给亲爱的咚咚＊”几个单词，慢悠悠地说：“你当然可以去，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不可以去呢？你想的话当然是可以去的，对此我十分支持，并且倍感欣慰……但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你也可以选择不去。”

川崎和子和异能者是有关系的，这是男人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否则他不会让波本去查，也不会让威雀去找波本确认情况。威雀其实很机灵，知道他安排这些给他是什么意思——但是作为Boss，他讨厌有人猜他的想法，一点也不行。

“是。”威雀连忙点头，什么也不敢多说。

他大概知道这位Boss在找什么 ，毫无疑问：即使是现在的他，在Boss的眼里也只是没有用处的废物而已。但是他不确定首领是不是真的想要拉拢川崎和子，毕竟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拉拢她等于说是得罪了波本和波本背后的A级异能者……川崎和子有多少能量他们还不知道，但最后最大的可能是得不偿失。

Boss当然不怕波本，但是威雀觉得组织一定是怕那个A级异能者的。

但是如果真的发展到那一步，第一个牺牲品肯定会是他威雀——作为组织的头目，他能仅仅为了平息这两位的怒火就处理了朗姆，当然也能处理了威雀。

男人知道威雀在想什么。

他活得太久了，理所当然可以看见一些东西。譬如，威雀的胆小怕事，和朗姆的野心勃勃。威雀单知道他处理朗姆是为了平息异能者的怒火，却不知异能者也是他处理朗姆的一个契机……朗姆是很好用，但他毕竟不是组织自己培养的人，负责的又是对组织来说一不小心就会致命的事务——前几年的朗姆，可以说是相当迫切地在往上爬了。

他不讨厌有干劲的年轻人，但是很显然，有干劲也得有个度……万事都有度，一旦过度，万劫不复。何况，组织在意的，哪里是某一个yi'neng

“那么那位川崎小姐——波本是怎么形容她的？ ”

威雀微微抬起头，回忆了一下：“波本说……”

“那是一个很有魄力的女子，但同时也是守旧的。她行事狠辣，但并不主动破坏道上的规矩。而且，她真的非常非常擅长伪装。”安室透对她的评价很有些感慨和称赞的意味，“你知道吗，她能维持分毫不差的笑容数个小时，还有她的身手和耐力……非常不凡。”

“安室先生说过她是异能者。”小林秩一专注地听着，适时地提醒道。

“是的……”

安室透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小林秩一见状解释说：“异能者的身体素质本就比普通人要好上很多，所以按照规定异能者甚至不能参加大多数普通人的比赛，因为那不公平。”怕安室透不理解，他举了一个很浅显的例子，“比如普通的女孩儿根本没办法用小刀砍断比她们的手腕粗的树蔓，但是辻村能做到——她最长可以连续挥砍数个小时。”

这可真是的生动形象的例子，只要你还记得那个蓝头发的女孩儿。

“那个女人的异能是控制玫瑰花瓣形状的刀片——我猜是这样。”安室透回忆说，“应该还需要借助她自己的血。”

血玫瑰？

小林秩一皱了皱眉：“那听起来很像川崎玫瑰。”

安室透讶异地说起川崎和子的名字来，又想起根据调查，川崎和子之前是去了横滨。

小林秩一是横滨人。

“应该就是她……”听安室透具体形容了川崎和子的特征之后，小林秩一的眉头锁的更紧了，“她在我们那里算是很有名的人了，但是按理说她在好几年前就应该已经死了——这件事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还没去美国留学。”

“她应该是找了替死鬼，手法还不知道，但是死去的确实不是川崎和子本人。”安室透解释说，“我调查的时候发现‘川崎和子’死后是火花了，骨灰就埋在她在青森的那个院子里，应该是做了养料，所以那些蔷薇才长得那么疯。”

然而小林秩一却摇摇头，否定了川崎和子给自己找替死鬼的可能性：“她是在和人火拼的过程中死亡的，火化前她的仇人……就是她当时的首领在场，她的亲弟弟应该也在。她的骨灰是被她的亲弟弟带走埋葬的……”小林秩一没有具体给安室透分析那些年横滨的乱战，却用最简单逻辑分析了川崎和子作为一个旧世家的女性的行为逻辑，和“替死”的可操作性，“她不可能在那样的情形下策划自己的死亡。”这是他得出的结论。

对于这个结论，安室透却并不赞同。小林秩一考虑到的因素还是太少，分析的方向也还是有些片面。实际上，现实往往比小说还要光怪陆离，哪里能按照那样“因为”和“所以”的单线逻辑去梳理？川崎和子的假死是安室透依据已有信息整理出的最有导向性的结论，而推导的过程也的确有证据的支撑。

不过当年的横滨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却不是现在的小林秩一需要考虑的。他要做的只是确认川崎和子还活着的信息，并上报给特务科，然后安安心心地留在这里照顾安室透。

“对了，”安室透突然拉过小林秩一的手腕，见小林秩一还在思考什么，便又捏了一下，确定小林秩一有好好看着他之后，才认真地说，“恭喜毕业！虽然……可能有点晚。”

“这次毕业我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小林秩一伸手拨弄了一下安室透的交叉刘海，语气寡淡，却在安室透对他无辜地眨眼之后又温和地笑了起来，“但是您没事就好。”

安室透心安理得地跟着笑。

自从小林秩一恢复状态之后就一直是他留在安室透身边照顾了，安室透当然是乐意，组织的人竟然也没有对此有过什么意见，这倒是稀奇。

“但是阿秩回来之后就会开始自己的工作了吧？”安室透有些担心，“继续和组织接触下去没关系吗？”

这是当然，正常来说小林秩一应该很快会成为一名公安检察官。他的身份从来没在组织面前遮掩什么，但之前是因为他还是学生，组织查不到他和政府的联系……一旦小林秩一成为了检察官，很可能会被组织针对。但是小林秩一关心的却不是这个，毕竟组织的Boss已经知道他实际上是特务科的人——特务科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很多时候只要不是异能者惹出来的大事，他们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小林秩一本人，一方面是因为他从小所接受的教育比较正统，更大的一方面却是受了他本人的异能力的影响，所以才养成了现在这样的性子——在特务科也是极少数了。

不过，只要小林秩一本人不表态，那组织大概会默认他代表特务科的态度：默许。

组织的Boss想要踏足异能者领域，必然是要获得异能特务科的认可的……即使是异能者领域最强大的黑色集团也是得到了这份认可才能在日本有今天，组织还没有自大到能比他们更强的地步。因此组织的首领一定会想办法拉拢小林秩一，这已经不仅仅是拉拢一个异能者了，而是在拉拢他背后的特务科。

很可惜小林秩一是不会被拉拢的，那位把算盘打得再好也没用。他一点也不关心组织的打算是什么样，他真正关心的是，他以后又没办法一直留在安室透身边了。

听小林秩一解释了这些，安室透又想笑，他宠溺地揉了揉小孩特意俯身低下的头，想说他两句都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其实小林秩一留在安室透身边的这一年，对安室透来说也是最轻松的一年了：小林秩一的能力是真的很强，而且足够有底气；乖巧也是真的乖巧，而且很会体贴人。现在要让小林秩一回去他自己的城市工作——安室透也有些舍不得。

“好了，横滨可比纽约近多了。”安室透说，“我得空会去看你的。”

得空去……那就差不多是不去了，还不如让小林秩一得空去看他。

小林秩一摸了摸腕上的表，眼皮微垂，乖巧地应了声是。

（＊tonton：法语里对叔叔的口语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