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现在的绿川迟，花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他的考核官在和他打招呼。
“怎么，看呆了？”安室透突然的凑近吓了绿川迟一跳，他脸上的笑意明显带着玩味，这样子实在陌生又违和：不是说安室透演的不好，要怪只怪他们太熟了。
“没有，”绿川迟很有分寸地低了低头，“请问波本先生，我的考核内容是……”
“早就发在你手机上了，”安室透似乎很不屑地又退开来，“为了布置任务这种事专门跑一趟可不值当，我只是来看看有趣的新人，毕竟连琴酒都觉得有意思的人，上一个还是我。”
安室透说这话有提醒的意思，绿川迟正了正神色，在安室透点头后拿出手机看。
简讯有两条。
第一条是考核内容：还是简单粗暴的狙杀目标。
第二条是来自同伴的引导。
[不用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你的任务目标是我选的。]
意思是，至少对方不是无辜的人。
他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是杀人，但这样无疑会让他好受一些。
但是绿川迟不可能永远处于波本的庇护之下，他是狙击手，以后肯定是要执行更多杀人的任务的。道德的谴责和罪恶感迟早会找上他。
说起来，这是第一次。
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刺目的红遮蔽了瞄准镜，绿川迟闭了闭眼睛。
从现在开始，黑暗和罪恶将攀附着他，随着他的前行越缠越紧；即使无法呼吸，即使挣扎无力，他也只能走下去。
“行了，你回去吧。”波本似乎对他的考核不是很上心，但是对于他选择的狙击距离却有几分欣赏，因此擦身而过的时候拍了拍他的右肩，称赞他挺有自信。
[结束了？]
[他枪法不错。]
琴酒见他领会到自己的意思，哼笑一声，收了手机。
另一边的安室透却只是关了和琴酒的简讯通信界面，又找到了绿川迟的联系方式。指尖停留在半空，犹豫着要不要点下去。
没想到琴酒还挺关心他的，这是安室透今早看完了小林秩一冒着冷风给他送去的资料后得出的结论。早些时候他给自己留了“不会用枪”这样的弱点，后面也一直表现出枪法不好的样子。本来他一个在黑道混的情报贩子说不会用枪，其实挺可疑的。不过有小林秩一在他身边，这点可疑之处也就有了解释：那孩子是一个用枪的好手。
安室透是在对上朗姆的时候知道的这一点。
当时房间里十几个拿枪的人，在短短一瞬间被毁掉了武器——没见血。那算不得什么震撼的场面，因为根本快到没时间给你震撼。他只看见小林秩一拔枪，开枪，眼也不眨，对方手里的枪械就在精妙的射击之下分崩离析。
他敢打赌即使是赤井秀一也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准星”是超乎普通人范畴的异能——那是安室透第一次对这一事实有了真实的认知。
于是组织的人似乎擅自把安室透作为一个情报贩子却不会用枪，理解成是因为有小林秩一这样的用枪高手在身边，所以他不需要会用枪。
在线索有限的情况下，人永远会自己去思考答案，并且对自己的思考结果深信不疑——深谙此道的安室透从上一世开始就奉行神秘主义：一切的解释和线索都留有余地，任由旁人去发挥。虽然有时候旁人放飞自我的揣测往往让安室透哭笑不得，但是在很多时候也让他省了不少气力。
就像这次，既然组织的人已经为他找好了借口，为什么不用呢？
然而小林秩一是不可能一直呆在日本的，他还得回美国读书。于是安室透的短板就必须要有另外的人来补足。
安室透能这么快拿到代号，可不仅仅是凭借他解决了一个已经被怀疑的卧底。更重要的是，他让组织的情报系统“活”了过来。为了防止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的情报系统再一次瘫痪，核心人才的安全就必须要保护起来；再加上他刚刚升为代号成员，手底下正缺着亲信呢。
亲信，比起从其他地方调，肯定是从零开始亲自培养来的好。
所以安室透不得不赞叹一声琴酒还真是体贴。
安室透最终没有直接联系绿川迟。
三个月后，绿川迟在组织名下一处餐馆用餐的时候再一次见到了这位神神秘秘的波本。
是的，神神秘秘，这是他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评价。
和他原先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只要自己进入了组织，就能帮上发小的忙……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进入组织好几个月，他连对方的影子也见不着。
因为接受过专门的训练，绿川迟的枪法算是在底层人员里顶尖的了，因此被看作是潜力股。于是，企图巴结他的人也不在少数。再加上绿川迟脾气温和，几乎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火，自然成了底层里的香饽饽。
可绿川迟只觉得组织的庞大有些超乎他的想象了——光是这几个月遇到的底层人员就有那么多，整个的组织又会是什么样？
不过有人把他当香饽饽，倒是方便了他打探消息。
可底层人员能知道什么？
“千万，千万不要靠近那个神神秘秘的波本！”一个瘦弱的眼镜男哆哆嗦嗦地对他说，“不瞒你说，他还是底层的时候我得罪过他，然后……”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任务再也没有完成过了。”
那是绿川迟最后一次见到对方了，任务完成率过低是会被组织处理掉的……如果这真是波本造成的，那绿川迟就得发自内心地感谢这位的好心提醒，并且发誓再也不要靠近波本半步。
前提是他不知道波本是谁。
绿川迟独自坐在靠窗的卡座里，点了一人份的晚餐。金发的波本不知道从哪里绕了出来，满脸不耐烦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绿川迟连忙站起来行礼。
但是波本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吸了吸鼻子，说：“你怎么会爱在这里吃东西？”
“您不喜欢这里？”绿川迟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我觉得味道还行。”
“上辈子吃腻了。”波本撇了撇嘴。
平常人听了只会觉得他在找这家餐馆的茬，可绿川迟却觉得可爱，因为他知道对方是真的在上辈子吃腻了这家餐馆。
他这一具壳子，里里外外都是近乎真实的演技，可熟捻的人就能透过这虚幻的壳子，看见他真实的样子。
于是绿川迟就忍不住笑，笑得安室透想起自己以前耍脾气的时候来——那时候对方也是这样笑：无奈又包容，温柔得让人想……想打人。
如果是降谷零绝对会打人的。
可惜他是安室透，是组织的波本。
波本最擅长的是什么呢？
烟紫色的眸子里，锐意似乎凝聚起来，狠狠地扎了过去。他做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阴狠压抑的气息迅速铺开。
正准备上前递菜单的服务员浑身一颤，仿佛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来，脸色白得吓人。
绿川迟被慑住了一般，只觉得动弹不得。也是幸好他知道波本不过是在演戏，否则绝对会吓得不轻。
但真的只是演戏吗？
“老样子吧，”随着波本靠在靠枕上，懒洋洋地向服务员说话，那种压抑的气息顷刻间消失无踪，“我来看看我可爱的新人。”
随后，对着绿川迟挑了挑眉：“高兴吧，琴酒把你扔给我了。”
难怪……绿川迟突然想起来，在新人考核之前，明明就有组织的老成员人意图拉拢自己了，但自从安室透露过面之后，那些老成员一个也不敢动了。
讨好还是照旧，只是谁也不敢和波本抢人。
“我的荣幸！”毫无迟疑地，绿川迟点了头。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绿川迟坐在驾驶座上开车，当然，不是开他的车，“如果我暴露的话……”
“不会让你暴露的，”安室透靠在后座上，语气轻松，“这才哪跟哪儿啊，就开始想这种事了。再说了，你以为是我自己把你要过来的?”
可是在你上一世的记忆里，我是暴露了的……绿川迟犹疑地抿了抿唇。他不担心安室透的能力，他只怕自己会连累对方。而且……
“有人安排?是组织的人吗，是不是……”是不是被察觉到了什么？
他绿川迟紧张兮兮的，安室透却很有信心的样子，只见他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没事，真是巧合罢了……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人死的，要不然我活这一世有什么意思呢。”他好像永远是那样坚定由认真，说得绿川迟也安心许多，“与其思考暴露之后怎么办，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不暴露吧……可不要因为顶头上司变成了我就放松了警惕啊！”
“那当然，”绿川迟又露出那种温柔的笑意来，“我会为了不连累你好好努力的！”
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安室透真的不爱听这话。但是他也知道，他亲爱的发小的确是一个过于温和的人：与其对他强调要更在意自己的性命，还不如让对方考虑自己出事会不会连累安室透。如果担心安室透可以让绿川迟更注意保护自己的话，他也就没必要老揪着“连累”的话题不放了。
“他死了……他们都死了……”
“我错过了他的葬礼……”
那个老卧底的话又一次浮现在安室透的脑海，他控制着自己不去多想，以免让绿川迟看出来。
他怕他担心。
其实安室透也不是那么自信的，只是在很多时候他必须表现出自信的一面来。
因为他身在组织，即使在组织迅速地跻身高层，单凭他身在组织，就有很多他做不到的事。
比如，剔除警视厅的内鬼。
绿川迟去停车的时候，安室透就站在漆黑一片的路边沉思，惨白的闪电在一瞬间照亮了他俊美的脸，没能照清神色，却照出了冰冷的氛围。隆隆的雷声迅速地传来，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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