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生需要学习的绝对不只有医学知识，还有与职业相关的法律知识，尤其是在类似于麻省理工这样的名校。
11岁的宫野志保固然是天才，如此年幼就能成为一位麻省理工的医学教授的预备弟子。在许多同龄的孩子们困顿于加减乘除的时候，她已经在开始慢慢地学习理科知识了。
年迈的教授对于这孩子的灵性很是赞赏，偶尔会抽空给她讲一些浅显的课题，小女孩儿似懂非懂，但吸收的很快。
但是让教授头疼的事也是有的，因为宫野志保几乎不会除了理科和医学之外的任何东西，既不阅读，也不娱乐，更没有社交；对于医学工作者必须知晓的法律文件也毫无兴趣，或者说根本学不进去。
“你愿意帮这孩子补习法律知识真是太好啦，哈佛法学院的那些个学生恨不得眼睛长在头顶上喽，一个个傲得，哪里愿意给一个小学生补课哟……”老教授高兴地握着小林秩一的手。
小林秩一配合地点点头，说话却不客气：“您客气了，不过先生，我也是哈佛法学院的学生。以及，我的学长们有他们昂首挺胸的底气和资本。”
老教授也不生气，脸上的褶皱笑得堆起来，让人找不出眼睛。
整个过程意外地顺利，于是小林秩一成为了宫野志保的法律老师，她还不算麻省理工的正式学生，所以小林秩一这个哈佛的高材生来教她一些东西，也没什么不合适。
其实组织并不在意宫野志保学不学法律知识，因为她不需要真的当一个医生。只是这次监护她的人是贝尔摩德，一个出了名的划水干部，加上贝尔摩德本来就讨厌宫野一家，所以把宫野志保丢给一个有名的教授之后就没管她了。或许贝尔摩德觉得宫野志保学不会什么东西才好，也没盯着她学习，只派了两个底层人员跟着她，甚至那两人一般也只守着出入口。
不过监管一个11岁的从小长在组织里的女孩儿，两个组织成员也够了，毕竟宫野明美可还在日本。
小林秩一起先不知道此时的宫野志保身边的管理如此松散，在兼职网站上看见那个老教授擅自给宫野志保找补课老师的信息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怎么说呢，要论小林秩一当时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的震惊程度的话，和他得知自己被允许协助安室透的时候差不多——那是他第三次被允许和某个人保持私下通讯。
确认了消息后，他没费多少功夫就拿到了这份兼职，毕竟老教授说抠门是真的抠门，给的那点报酬，以他的角度来看，绝对够不着他尊敬的学长给人出一次法律顾问的十分之一。
也难怪学长们不愿意。都是天才学子，谁还没点傲气呢？
“那我就带你去认识一下那个孩子？”老教授亲切地说，“她有点怕生，不过你们年纪差不多，应该问题不是很大。”
问题可大了，小林秩一想，首先他比宫野志保大整整5岁，其次宫野志保怕生这事估计和年龄差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过小林秩一还是答应了。
他对于挽救宫野两姐妹的悲惨命运其实没有多大的兴趣，但是他觉得他尊敬的降谷先生或许会很在意，所以才成为了那孩子的法律老师。
没有什么特别的计划，只是，万一以后就能帮上忙呢？
真要说计划的话，接近贝尔摩德才是小林秩一仔细考虑过的事，因为贝尔摩德（或者说沙朗）是一个公众人物，接近她比接近其他组织成员要来的容易，而且价值更高。
如果说小林秩一从漫画里能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的话，贝尔摩德的立场变化以及变化的理由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他的那些想法还没有实施，就被安室透的一句嘱咐给平息下来。
恐怕安室透也不知道他顺便的一句嘱咐，在小林秩一这里有多大的分量。
他并不对此感到可惜，只是这样一来，他想要多给安室透提供一些帮助，就不可避免地要将目光更多地放在宫野志保身上了。
“不过，你就这么和我讲实话没有关系吗？”宫野志保咬着小饼干，嫌弃地看着手里的法律笔记，矜持地没有撇嘴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没有关系啊，我希望你帮助安室先生，作为交换我会保护你和你的姐姐。”小林秩一坦诚地摇摇头，“我认为这很公平。”
坦诚是一种交心的手段，尤其是在知道对方和自己有类似的经历的时候。这种方式对年幼的个体尤其有用。小林秩一当然不是什么天真无邪的高中生，他既不把自己的经历当做什么不可告人或是难以言说的东西，也不在意获取别人信任的手段是否干净。
反正他觉得，不算说谎就行。
“好吧，”宫野志保像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她已经很信任这个年轻的小老师了，或许还有几分孩子对同伴的关心，“可是他是你的什么人呢，你有这样特别的能力，却愿意为了他做这种吃亏的事。”
小林秩一学着之前降谷零揉他头顶的动作，也揉了揉棕发女孩头顶，他想了想，说：“我也是被某个组织从小培养的，所以我很理解你的处境。但是我们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你所在的组织希望你成长起来，他们需要你，但并不害怕你；但是我是被监管起来的，危险的武器：他们既需要我，也害怕我。我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是无法不满，也无意反抗——我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不允许我那样……我一直以为那是命运一样的东西，但是他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那是什么？”宫野志保不太习惯地缩了缩脖子，又觉得对方似乎没有之前看上去那么冷硬。
“他让我明白，我可以积极地接受这一切。”小林秩一难得笑得明朗起来，“这就是我的使命。”
那一刻，好像窗外的汽笛声、人声、风声甚至更遥远的声音都安静了一刹，唯有一句“这就是我的使命”轻飘飘地落了地，啪嗒地一下，落在11岁的女孩儿心里。
也落在小林秩一自己的心里。
“还真是稀奇……”宫野志保微微瞪大了眼睛，“我几乎要以为你不会笑了。”
之后，她又很快消沉起来，毛茸茸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这算什么使命？难道我也要接受命运吗？可我不觉得他们能给我什么崇高的使命感。”
“我不知道。”小林秩一很诚实地说，语气恢复了平缓冷静，“我自己都是在学长和安室先生的引导下才找到方向的，但老实说我自己不懂这些。”
按照漫画的内容，黑衣组织所做的事都可以说是丧心病狂。但医学研究本身是没有好坏，没有善恶的，说白了只是学术研究而已。理性地看，其实黑衣组织所做的研究也不能归为“错误”，甚至在某些方面可以说“先进”了，如果宫野志保愿意把这样的研究当做使命，小林秩一觉得也没什么可说的。
人总是要有一点使命感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他最初的使命感来自于“服从”，之后是“公正”和“秩序”，再后来是“正义”和“国家”。这一切都是旁人所赋予的，但他自己主观接受了。
于是比起令行静止的冰冷机器，他逐渐感到自己活着了。
他有时想，降谷先生又是背负着怎样的使命感，才坚持着在那样的情形下精彩地活下去的呢？
这个问题，现在的他注定想不明白。
他本来想就这样结束这个话题，却又突然想到漫画里那个名叫灰原哀的女孩——那个几次想过要放弃生命的女孩。
如果她能找到自己的使命，或许就不会轻易放弃生命了吧？
比起学习机器一样的宫野志保，其实那个漫画里像真正小女孩一样的灰原哀，在小林秩一的眼里反而更加生动。
于是他改口说：“那就尝试着自己给自己找到一个使命吧，我觉得这可能是一件好事。”
可能会让胆小的鲨鱼有一点理由和勇气活下去。
“不过在那之前，你得把这两页给背下来。”
宫野志保终于撇了撇嘴，捏着厚厚的教材，恨恨地嚼起了剩下的小饼干。
这边宫野志保正忙着和法律教材作斗争，另一边安室透的行动也安排好啦。
10小时前，小岛集团的董事长寿终正寝。
9小时前，这个消息开始疯传。
6小时前，多个组织暗流涌动。
2小时前，再次风平浪静。
引发这次暗流的是小岛集团手里的一条资金链，而平息这次暗流的，是一则消息：资金链已经落入黑衣组织的口袋里。
当然，是假消息。
暂时是。
安室透笑盈盈地看着琴酒，举起双手，大大方方地直视对方：“怎么，这份礼物不够满意？”
“你很聪明，”琴酒抬高了枪口，对准了安室透的眉心，“既然如此，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可什么也不知道，”安室透笑着说，“如果不是我的情报来源突然被杀，我或许还能知道一点事——比如为什么你们没有拿到这条资金链。”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琴酒一点也不打算配合，“那些人是从哪儿来的。”
“从北方来，”安室透皱了皱眉，做出不满的样子，声音突然放大了些，“我还以为你们是来买情报的。”
琴酒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左右张望了一下，没移开枪口，但还是说：“告诉我你知道的，我会给你想要的报酬。”
安室透眯了眯眼，嗤笑一声：“还有你们破坏我情报站的补偿。”
琴酒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四周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上膛的声音。
“行。”
安室透感觉对方是咬着牙憋出这个字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也不再多绕弯子了：“你在这儿等着。”
然后盯了琴酒好一会儿，才转身闪进不知道什么角落去，就那么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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