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01重生与重逢

演讲快结束了，降谷零想，这一次的警校生活也快结束了。

他穿着整洁的警服站在高台上，语气听起来是慷慨激昂。可他自己知道，这些词都是昨晚突击背下来的。要不是多年的经验和超强的适应能力在，今天恐怕要闹个大笑话——毕竟是自己接近10年前写的东西，那么多年，又经历了那么多事，哪里还会记得起来？如果不是他记性好的话，嗯，今天大家就会看到一个磕磕绊绊站在台上出洋相的警校代表了。

然而经过了这么多天，降谷零也还是觉得不真实。

他努力打起精神，稍微挺直了背，停顿了一下，意识到该带着大家念宣誓词了。

台下整整齐齐的声音，总让他在恍惚间觉得遥远。他自以为自己是能分清楚梦和现实的，也自信自己的适应能力足够好。但在当下，他感觉到比上辈子这个时候更加虔诚坚定的信念，眼眶有些发热。

刺目的阳光下，降谷零微微低下头，目光从每一个警校生的脸上划过——熟悉的，陌生的：是他下意识想要记住每一个人的面孔。

多么值得纪念啊，今天过后，这一切就会成为记忆里翻不出来的缩影了。

可当看见他最熟悉的几人都认真宣誓的样子，又想笑，但忍住了——还好没笑出来，要不然昨天晚上可真是白花功夫了，他乐兮兮地想着，总觉得鼻头有点酸。

挺好，现在五个人都在。

想着，降谷零有些出神。恍然间好像看见一双鲜艳明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小降谷，刚才在台上怎么回事呢，念宣誓词，想着报效国家，然后感动得想哭了？”萩原研二一只胳膊还搭在松田阵平肩上，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好好的一身警服给穿出一身褶皱来，这会儿又要伸手拉降谷零的手肘。

降谷零觉得喉咙有点干，闻言翻了个白眼：“我说想起上辈子的事了，你信？”收了收胳膊，反正肯定是不会被对方拉到的。

“什么啊。”萩原研二仰头笑起来，就靠到松田阵平肩上，微长的直发扫进松田阵平的领口，在这本就燥热的格外惹人烦。

“行啦，好不容易毕业了，咱们快点去准备拍照。那边排着呢，快到我们班了。”伊达航手里拿着一盒新买的牙签，拿了一根叼在嘴里，剩下的揣进口袋。

松田阵平耸了耸被压着的肩膀，有些不自在，嫌弃地切了一声，瞪了一眼萩原研二，又皱眉看着降谷零，没说什么。

萩原研二有些意外地看了松田阵平一眼，便见这人难得不发脾气，一副深思的表情，见他这样子也只是转头瞪他，还是那么没好气：“又怎么了？”

“没什么，”萩原研二也余光瞥了一下降谷零，略显刻意地勾了勾嘴角，“今天小阵平还没和小降谷吵架呢，我这不是不习惯……哎呦，痛痛痛，小……额，阵平，你看你这怎么还动手了呢？今天可是毕业典礼诶，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能动手呢？”也不知道是谁觉得松田阵平和降谷零今天还没吵架就没意思来着。

“你这混蛋！”松田阵平憋着笑，只是他瞪着眼睛，非常恼火的样子，抬手就招呼了一拳过去。

眼看着两个人玩闹似的比划起来，降谷零便乐颠颠地看戏，想起两人看自己的眼神，很是一阵心虚。只略一思考，状似随意地嘲笑松田阵平两句，松田阵平要怼回去，降谷零就接，但两个人竟然没有打起来——两个人互相拽着衣领不算打起来，伊达航把两人拽开了。见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似乎不再留意自己了，降谷零悄悄松了口气。

警校毕业，几人马上就要分道扬镳，对他也算一件好事：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重生的事，而他的变化大到他自己都知道掩饰不了。那些一重生就记起来自己上辈子这个时间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故事，根本都是胡说八道！

但是……

“zero，”诸伏景光拿着保温杯，挤开人群小跑过来，递给降谷零，“喝点吧，今天挺热的，你刚才也讲了很多话了。”

是温水。热天喝温水其实比和喝冷水舒服，降谷零一直这么觉得，虽然松田老不认可，每次都要“评论”两句。

“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几人闹完，诸伏景光挨着降谷零走，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着。降谷零心道果然，淡定地抿了几口水，推托说想好了再解释。可他自己知道这种事不是想好没想好的问题，在未来的七年，八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里，他不会和其他三人有更多的联系了，但诸伏景光是不同的。他们将一同去卧底，这一次他会阻止对方的死亡，他们还会相处更长的时间。而诸伏景光本身又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他要怎么解释自己的不对劲呢？想起对方的死状，那种痛苦，悲伤，自责和茫然……真可怕啊。降谷零咧开嘴笑，看着对方的眼睛，很认真：“是我自己有一点事啦，虽然很不想跟景撒谎，但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也不想说——他总觉得这些事在现在是还没有发生，是未来而不是过去。所以他不能说，因为那是没有发生，也绝对不会发生的事。

降谷零，当届警校最优秀的学生，上辈子是——嗯，也是警校最优秀的学生。后来毕业进了日本公安，又卧底到了一个黑衣组织。按理说这应该是他们这一届警校学生里最容易死的工作了，可笑的是，他好好地活到了最后，直到捣毁组织，直到把大多数组织成员归案量刑。最后结果不算好，死的不安稳，但好歹亲眼看见传说中最优秀的检察官接手了后续的工作。

一个接一个死在自己前面的是眼前这四个老让自己“小心”、“不要死”的家伙。

降谷用掌根揉了揉太阳穴，嘶了一声。

“怎么了，不舒服吗？”

“小降谷要是不舒服的话… … ”

“我没事。”

“可别逞强啊，金发混蛋！”

胡乱应付着朋友们，降谷零开始感激自己一身的卧底本领，才没有在熟人面前做出什么特别奇怪的反应。诸伏景光看见降谷零冲他眨了一下眼，于是点点头，了然地配合对方，他知道自家幼驯染的脾气，既然没有对自己咬死不会说，那就一定有主动开口的时候。既然如此，他等就是了。

“对了，刚才那边的观礼的人里，是不是有一个小孩子？”降谷零犹豫着开口。他其实之前没有专门留意过，只是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好像有吧……”诸伏景光摸了摸下巴。

“怎么，小降谷居然在演讲的时候走神吗？”萩原研二凑过来，“说吧，是不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不，只是有点眼熟……大概错人成什么人了吧？”降谷零笑眯眯地回道，“以及一心多用也是一种才能哦，我可是有好好的在演讲呢！”

总感觉降谷零这家伙越来越不对劲了。

其实降谷零很怀疑是自己上辈子死得早了些，没有亲眼目睹组织在法律上获得完全的制裁，所以一直记挂着，这才导致重生了还时常想起那时的事情。

实际上抓到了罪犯和被抓到的罪犯能不能得到法的制裁，并不是一样的事。就算是降谷零，也只能是尽量抓捕余孽，以及尽可能让证据更充足一些。但那些家伙的能量显然超乎“零”的预计了，到最后才发觉这个黑衣组织背后真正的支撑根本不是所谓的“那位先生”，而是“那些先生”——那些简直能在日本各界呼风唤雨的人物。他对于这些人会不会被摘出去，组织的核心能不能真的被消灭，以及组织会不会死而复生是没有多少把握的。而且据说组织还牵扯到了其他东西——连零组都没有权限接触的东西。但他已经扮演了足够重要的角色，再没有更多的用武之地。后续还得指望日本公安和警方，以及司法机关——那个年轻的检察官。

对，就是那个检察官，他……他太年轻了。

老实说，降谷零对于对方的能力多少是有些怀疑的，毕竟这位检察官此前他从未听说过。而且相当年轻——是二十岁还是二十五岁，记不清了。但他还记得对方一言不发地接过文件，冷冰冰的，一双罕见的鲜红的眸子，看得人毛骨悚然。但是这位检察官似乎是个服从性和行动力很强家伙，而且深受信任，所以即使降谷零对他有什么不满意的，也毫无用处。

不过，也不知道是他想得太多，还是什么……刚才他好像看见这个人了，以一个高中生的模样。

算年纪其实对得上！

意识到这一点，降谷零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他想要去见对方。

但是见到了又如何呢？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另说，未来的检察官现在不过是个高中没毕业的孩子，他可不知道任何关于组织后续的事。

“抱歉，”降谷零突然对同伴们说，“我果然还是想去确认一件事，你们大家就先去吧！”

“啊？”萩原研二张大了嘴巴，没想到降谷零突然来这么一出。

松田阵平也偏头哼了几声，问：“金发混蛋你脑子没病吧？”

“我没事，别担心。”降谷零挥了挥手，把水杯抛给诸伏景光，“我知道我最近的状态有点问题，以后会想办法和你们解释的！”

确定不了，就亲自去确定好了。现在的降谷零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警校传奇，哪有那么多顾虑！

阳光金灿灿的，降谷零抹了一下额头，朝着记忆力看见那双眼睛的方向找过去，步伐越来越快，算是悠悠地松了一口气，突然轻松起来。

“我跟过去看看！”诸伏景光笑眯眯地看着降谷零的背影，接着把水杯又递给伊达航，松了松肩，也缓步跟上去。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

“别担心啦，小阵平，既然小诸伏都没说什么，我们就相信一下小降谷吧！”

“谁不相信那个混蛋啊！”

“这都没有反驳在担心了呢。”

“班长你不要一本正经地戳破小阵平啦！小阵平可是傲娇……哇我错了哈哈！小阵平……”

当然会担心的吧？为那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