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个茶水铺子里站着的两方之间剑拔弩张,蹲在桌子下的众人各个抱头蹲在地上,甚至不敢看过去一眼,生怕惹祸上身。
清绥面上冷静,而另一只手已经悄悄将腰间别的匕首拿在手中。
宋旭不知详情,只当是仙人自持冷静,渐渐也平添了些底气。
实际上将近十年的养尊处优,让本就连中乘都算不得的武学更是剩的只剩下起势动作还可以称得上熟练。
“尔等竖子为何人,官道在侧行此盗贼之事,莫不是太不把王法放在眼里!”
那边两人看着虚张声势的宋旭哈哈大笑,左边坐姿豪放的男子拿起桌上的酒坛,站着一口喝了个干净,然后酒坛一扔。
“老子杀的就是朝廷狗!”
酒坛摔在地上声音清脆,四溅的白酒无意间落到某位离得较近的茶客脸上,吓得他更是浑身抖动,不过如果顺着他看向旁边,可以看见身侧的一个少年不仅没有好怕,甚至眼底多了些跃跃欲试的兴奋。
说罢就要上前,被站在前面的人用刀背拦了下来。
“欸,怎么和宋大人说话呢?”
宋旭心下一惊,对方竟然识得自己莫不是仇家上门?
想他宋旭这些年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替皇上办事,他手上沾得无辜人的血可不在少数。
旁边的清绥见他有些心虚,喝尽碗中所有茶水,放下的时候语气平淡地说:
“走吧,宋大人仔细影响了行进速度。”
“啊,这……”
“走?!想的倒他娘挺美的。”
这一次长刀男没再拦着,壮汉赤手冲上前。宋旭手持长凳向前一砸,被对方两手抓住长凳的另一边,大喝一声继续向前冲,宋旭力气不敌,手上一滑,长凳脱手但冲劲未变,他那边凳头怼在他的胸前,推着他一直背靠草棚的支柱上。眼见壮汉要再次用力,宋旭连一句求饶都没说出来,怼在胸前的凳子却泄了气,掉落在地上,同时还有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前匕首的壮汉,长刀男先是惊愕片刻,随后快步冲上前去查看壮汉的伤情。
“段虎!”
“未伤及脾脏,只伤其血肉。”
正在所有人都惊讶于眼前场景的时候,清绥站在一旁慢悠悠地说明。
“仙人,多谢仙人救我!”
宋旭顾不得嘴里腥甜的血味,连滚带爬地到清绥脚边连连磕了三个头,然后心有余悸地踉跄起身站在他身旁。
长刀男大致查看过确实如清绥所说,但是只是如此段虎又怎会在一瞬间失去意识倒在地上?他转过去看清绥,不知道是身后的阳光还是怎得,他竟然觉得那人面容难得窥见。其实除了他,剩余的所有茶客无论哪个角度都是如此。
所有人此时只觉得他谪仙一般,高贵不可亵渎。
“小道不知兄台和宋大人之间有何恩怨,也无暇顾及,只希望兄台可如我放过那位段兄一般暂且放过宋大人一马。”
清绥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接下来本插在段虎胸前的刀突然悬空飞到清绥的袖中,且上面无一滴血迹。看着这一幕旁人低声惊呼,而长刀男却是切切实实感到脊背发凉。左右权衡过后,艰难扶起昏死的段虎离开了茶水铺子,走之前凝望着清绥的身影好一会儿。
“宋大人。”
“诶诶,仙人。”
宋旭更加谄媚。
“今日被打烂的桌椅和棚柱,给主人家留些银子结了。”
清绥说完就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丝毫不顾身后宋旭马上垮下来的脸。
宋旭忍着胸口的疼痛,走到铺子主人的前面,肉疼的将剩下的所有铜板都扔给了对方。
“谢谢爷,谢谢爷。”
宋旭恶狠狠地瞪了笑得眼睛都没了中年人一眼,心疼自己那半贯的铜板。
这时窜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冲到宋旭面前。
“爷,我扶你。”
少年看宋旭皱着眉,马上又快速地说:
“爷,我会赶马车。”
少年这么一提醒宋旭才想起来两位车夫已经被杀了。
“技术怎么样?”
“您请放心好了。”
虽然少年拍着胸脯保证的模样有些轻浮,但总归是没得办法,宋旭只能答应。
“你去赶后面那辆空马车。”
“欸,得嘞爷。”
宋旭一把推开扶着他走的少年,恶狠狠地威胁到:
“手脚放干净点,不然小心你的小命。”
少年看起来面上有些着急,像是已经被污蔑一般,涨红了脸。
“诶诶,爷就是给小人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啊。”
“行了,你叫什么?”
少年弯下腰身,毕恭毕敬地说:
“爷唤小人骰子就行。”
不错,若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少年眉目熟悉,正是八岁的骰子长大的模样。
宋旭领着骰子在清绥的马车前问候一句,就打发去赶那辆空马车。
清绥从头至尾只发出一个“嗯”,然后就没了声。一路以来仙人一直这般,宋旭早已习惯,骰子却是在转过头的时候做了一个鬼脸。
他走到空马车前,却看到空马车赶车的位置已经坐了一个人。
“美人哥哥?”
骰子唇动未发声。
穹戌笑了笑,让他先上来。
“没事的。”
可是那假“仙人”不是有点本领吗?
骰子拧着一张脸,跟在前面的马车,用意识和穹戌交流。
“他连你是人是鬼都没看出来,能有多大本事。”
那不是因为美人哥哥是真的仙人。
穹戌揉了揉他的头,没再说什么。
吉涚城城外官道
“我应该买一把伞。”
钟玮胥看着绰月楼浩浩荡荡一行美人走了将近一天才出城不到一百里,前方两侧少有树荫遮挡,今天太阳是快落了,但将近三个月的路程……
“什么?”
夕倾随口问了句。
“我说……”钟玮胥顿了下,收回嘴边“买把伞给你遮阳”的话,而是话头一转:“我现在怎么也算是鬼魂,就当尊重一下戏文。”
夕倾觉得他不是要说这个,但是也没拆穿,只是笑道:
“那作为仙人,我实在不应该乘马隐匿行踪跟在她们后面,应该找个法器用法器窥视。”虽然她现在确实可以做到。
钟玮胥听后,煞有介事。
“说的对。”
被夕倾看在身边的涂灵和千玥蔫蔫地跟在后面,因为夕倾二人骑马他俩走路,因此只能仰视他们,眼神充满幽怨。
他俩都被下了禁言咒。
另一边摆脱了亓国琐事和涂灵小鬼的桦时被分成第三路——回冥界报备行程和将最近发生的事整理成文送到阎罗殿。
桦时对此据理抗争,最后抗议无效。
三位神仙里论资历他最小,论职位他最低。
“见过大人。”
刚心力憔悴从阎罗殿出来的桦时十分敷衍地回退行礼的鬼差。
冥界,也就是人们口里的地府,除了火把的光没有任何光源,充斥着幽暗和孤寒,再加上不知从哪传来的哀嚎求饶,每一处都可以称得上骇人。
即使已经当差几十年之久,但他还是没有完全适应这里,不然也不能有事没事到人间。
就在他想匆匆离开之时,一个身着儒衫白裳的身影,走近了更是看见对方冰冷着一张脸不辨喜怒。
就在气氛十分诡异时,桦时呼出一口气,翻了个白眼。
“俞祝你要吓死我吗?”
“害怕?”
“当然不是,只不过有些诡异。”
桦时连忙辩解。
来者正是十七冥司俞祝,此人性情冷淡不喜言谈,除去几位冥司算得上交好的就只有桦时和夕倾。再加上本身主刑罚,平日更是不苟言笑。
“你在这做什么?”
“等你。”
“嗯?等我?有什么事吗?”
不想俞祝摇了摇头,仍是冷淡的表情。
“你好久没回来了。”
“哦,是吗?不过冥界也没什么好玩的,哪有人间好玩。”
俞祝沉默。
“你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想去趟司命的星宫。”
“做什么?”
虽然语气还是一样,但是桦时就是听出对方好像有些……不满?不过想到自己要去问的事,他含糊其辞道:
“额,就是有些事想问他,没什么。”
“是……”
“你是不是也有事要忙?我就先不打扰你了,走了啊。”
俞祝站在原地看着跑远的桦时神情有些失落。
“啧,怎么不追啊?”
俞祝摇摇头,也没看旁边说话的人,转身走了。
那人也不恼,跟在后面。
“我可是听离枫说穹戌从二界回来了。”
“嗯,他现在和夕倾在处理颉昌境内鬼差失踪一事。”
“唔……记得这么清楚。”
“你不是也知道。”
“哈哈哈哈哈,哥,你这性子也太别扭了。”
俞祝没再接话,只是步伐迈的更大了。
离开的桦时也不没有那么急切,正腾云驾雾前往星宫,沿途看看身侧的云彩。
等他到的时候,只听星宫内传出一阵巨响,惊得他脚下一滑险些坐地上。
不过,在对上星宫门口仙童怪异的目光时,他想也许直接摔地上可能更好一点,说完把扭曲站稳的身体摆正,表情淡然地走进去。
听见有脚步声,司命从炼丹房内探出脑袋。
“你怎么来了?”
桦时一愣,然后捧腹大笑。
司命被笑得有些懵,尤其是对上赶过来的仙童的眼里明显的憋笑,更是不知所以。
“星君,镜子。”
接过仙童手里的镜子后,司命的表情裂开了。
没有过炼丹失败经验的他从来不知道这炉灰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