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偲阳见过叔父。”
王一苍刚与谢忱分别就被告知钟矞韦在客堂等着他，等他急匆匆赶来时，客堂内除了钟矞韦还有一位长者，身侧站着一位妙龄少女，本还面露不忿的她看了走进的王一苍一眼后，愣怔了一瞬待反应过来时马上羞赧地低下头，以丝绢掩面。他进来时长者正与钟矞韦辞别，见他进来便开始上下打量。
“这不是正巧，刚还和王爷念叨，你就回来了。”钟矞韦起身拉过王一苍走到老王爷面前，为双方介绍：“这就是我那侄儿，偲阳，这位是齐南王，快快行礼见过。”
“小子有幸，见过王爷。”
齐南王上下打量过青年，心底和旁的官宦子弟做了些比较。
仪表堂堂相貌不凡，身量修长一身正气。眉目柔顺，无俯首低眉之意，言谈举止，呈清爽大方之态。只是可惜身无官职，不过秀才尔尔。
齐南王心底略有不满，但是一想到他叔父在御前的影响力，便没了不满，满眼赞许。
不过一官半职而已，还不是手拿把掐。
“钟大人你这侄儿可谓是凤姿之态啊。”
“哈哈哈，王爷您谬赞了。”
钟矞韦开心地仿佛齐南王这话是在夸自己，本就在富态的面相占不上多少位置的眼睛，如今更是只剩下一条细缝。
“可是字偲阳？”
“正是。”
齐南王一旦想开，越看青年越觉着顺眼，连忙将身旁的女儿叫到眼前。
“这是小女萍儿，来，萍儿快来。”
只见少女娇滴滴地应了一声，然后委了下身子。
“萍儿有礼了。”
“小姐多礼。”
王一苍回敬。
旁边齐南王和钟矞韦对视一眼，双方看起来都很满意。
齐南王本还担心自家姑娘心高气傲的心性会闹小脾气，不想见到青年的第一眼便偃旗息鼓，更是作出娇羞的姿态。放眼整个闫都，齐南王溺爱嫡女可是出了名的，因此其女虽取名为萍，却骄纵蛮横的很，不过再喜欢的女儿也没有朱门绣户来的金贵。自从先皇驾鹤西去，他在朝中愈发言轻，前年纳兰明熙那竖子更是用一个毫无意义的称谓换下先皇赏赐的封地，若不是忌惮荣王，他岂会如此憋屈地交还封地最后留在这闫都内，整日看那竖子的脸色。
齐南王曾跟随先帝出入沙场，甚至多次于先帝有救命之恩，因此特被赐封异姓王，赐封地齐南。而那最辉煌的岁月已经过去，不过想到曾经兵临城下逼迫他主动交还封地的纳兰慕如今的处境，心底舒爽的同时也看清了纳兰明熙打的究竟是何模样的算盘。
如今御前最大的红人便是钟矞韦，所以听闻钟矞韦有意为自己的侄儿寻一位好姻缘，他才拉下脸面来此。
不求如前生辉煌璀璨，只求保全自己，莫要如顾家和凌家那般下场就好。
在场的两位长辈随后就孩子又继续攀谈了几句，直到日挂枝头，天色渐暗，齐南王仍是恋恋不舍。那林萍更是频频看向“钟玮胥”，仿佛看不够那般。
王一苍将二位送至门口，又看着马车驶远才回身准备回去，后赶来的管家忙叫住他。
“堂少爷，老爷在书房等你，说是有话要跟你说。”
“劳烦管家辛苦一趟，偲阳知道了。”
管家看这位堂少爷同样喜爱，还以为大老爷家这位不如年前去世的那位，毕竟才寻回不久，却不想堂少爷不仅才识过人，而且平易近人，毫无架子可言。
“堂少爷言重。”
王一苍作别管家，来到书房前。
“叔父。”
钟矞韦笑眯眯地放下手里的茶杯，身后的管家将书房的门关上，并将门口的下人一并打发走，只留自己立在门前。
“兄长来信说不日即将启程。”
钟矞韦见王一苍没有说话，亲切依旧。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偲阳可有消息？”
“暂时还没有，兄长的意思是文青你且先做好偲阳，这几日下来可已熟悉闫都？”
“文青不才，堪堪了解一二。”
钟矞韦对这孩子甚是满意，只是可惜不知道自己那亲侄儿是什么脾性习惯。
“听闻文青与偲阳是好友。”
“是，私交甚笃。”王一苍猜到钟矞韦应是想了解钟玮胥，思索片刻后继续说：“偲阳文思敏捷，品貌不凡，可谓是龙章凤姿。”
“欸，文青不必过分夸大，偲阳自幼在外漂泊，落人一成也是情有可原。”
王一苍见钟矞韦不太相信自己的描述，笑了笑说：
“许是不可思议，待大人见过偲阳就明白文青所言非虚。”
钟矞韦有些错愕，不过看王一苍一脸言之凿凿不免心生好奇。
“好啊，只是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不会太久。”
“哈哈哈，也是，也是。”
王一苍看着眼前的男人，跟着一起笑了，同时想起自己……如果自己的叔父还活着，是否也是这般。
“不过，关于这场亲事文青可有什么看法？”
“齐南王为圣上所忌惮因此收其封地、手中实权，但他同时是当今皇后的舅父，与刘氏一族关系匪浅，因此这门表面亲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哈哈哈，总结的不错。”
“谢大人夸奖。”
“欸，过于谦虚了，只是这下着实要委屈一下你，但文青且放心，不待婚期之时，你的任务应已完成，脱身而去即可。”
“哪里算得委屈，不过一个口头丈人而已。”
王一苍来之前就已经被告知来此后，凡是听钟矞韦的安排，更何况虽不知和他的任务有什么关系，但不过是让他口头承若娶一个女人而已，也算不得什么牺牲。只是……他暗中摸了摸自己袖中的方才在玉器店中买来的玉镯，这事断不可让她知道。
钟矞韦又随口交代几句，最后说无可说才放他回房。王一苍离开时一开门就看见站在树下的叔母。
“叔母。”
“快快起身，之前就想说你，这里都是自家人，又没有外人，何必如此多礼。”
王一苍但笑不语，毕竟自己其实是她口中的外人。
“你叔母说得对。”
“我说得对？”
钟夫人闻声看向走近的钟矞韦，冷哼一声。
“夫人这是为哪般，你说得本就是对的。”
“那我先前还说让你好好待偲阳，你呢？”
“这……这话出于何处？为夫哪里对偲阳不好？”
钟矞韦苦着张脸，拼命给王一苍使眼色。
“是啊，叔母，叔父他……”
“偲阳你就不要为他说话了，黄昏将近却将你困在书房，这叫待你好，可怜的孩子还没吃晚膳吧？”
钟矞韦听这话自己先挂不住脸，一手拍在额上，因着肉多脸上的肉也跟着一颤。
他是真真忘了。
王一苍忍俊不禁。
“还未。”
其实他在外面吃了些，不过这种情况，还是顺着钟夫人说比较好，就是苦了钟大人。
果然钟夫人听了又瞪钟矞韦一眼，总觉着眼前的孩子可怜兮兮的。
王一苍未等钟夫人出声便借口先去换衣，离开了这一是非之地。
钟矞韦本还看着远去的王一苍，突然耳朵一疼。
“夫人，轻点轻点，要掉了，耳朵要掉了。”
钟夫人用力一扯，撒够气后，先是让旁边的管家再准备一次晚膳，然后走进书房。
管家再一次熟练地关上门，只是这一次眼底带了些笑意。
“我问你，你可是要偲阳娶那老匹夫的女儿？”
钟矞韦反应了一会“老匹夫”指的是哪位后，忐忑地点点头，果然耳朵再一次吃痛。
“夫人，娘子，娴晴，晴儿……”
钟矞韦来回变换称呼叫着自己夫人，等钟夫人掐够了松手时，他的两只耳朵都已经红肿。
“整个闫都谁不知道齐南王的女儿有多骄横，文武百官谁家都不敢娶，钟矞韦你行啊。”
“夫人，你听我说啊……”
“哼！”
“偲阳在吉涚有个未过门的妻子……”
“什么？！有未过门的妻子你还整这事？”
“夫人，你先别激动，那亲事是偲阳的养父母定下来的。”
“养父母？”
“是啊，那女孩听说是个农家女，做活是个好手。”
钟矞韦太熟悉他夫人了，果然他刚说完这话，钟夫人马上又一次打断他。
“什么做活是个好手，我的侄儿怎可娶如此粗鄙之女为妻。”
“对啊，兄长也断不能允许，因此想着让我在朝中为偲阳找一门合适的亲事。”
“可……可也不能找林祥安啊。”
钟夫人终于不再像先前那般激动。
钟矞韦苦笑。
“那夫人可有合适的人选？”
钟夫人一时语噎。
朝中谁都不合适。
皇上虽说器重夫君，但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这“器重”二字是他们钟府足够安分的情况下。
“圣上生性猜忌多疑，无论是朝中重臣还是城中富商，都躲不过猜忌二字，唯有齐南王最为合适。”
钟夫人紧抿着唇。
“圣上这几年没少折腾齐南王，但你可发现圣上在荣王离都后其实有意拉拢他吗？”
钟夫人看过去。
“你是说圣上在有意找补？”
“正是。”钟矞韦拉起夫人的手，细细摩擦着，“夫人，以圣上的性子，咱们家无论与哪一方结成亲事，他面上都不会太高兴，唯独齐南王……”
朝中都说他钟矞韦独得圣恩，可这份圣恩也不过是一个光禄大夫。
“兄长知道后，怕是会不悦。”
钟矞韦看着夫人满眼的纠结，安抚道：
“不会的，兄长只是觉着偲阳若是娶一位村姑为正妻怕是有辱门楣，因此正妻是谁不重要，身份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林萍一旦过门就将那农家女抬进门为妾。”
钟夫人最终还是妥协，但又觉着有些对不起“钟玮胥”，只好下定决心更要好好待他。
另一边完全不知钟夫人要加倍对自己好的王一苍正回想着他们夫妇二人的相处场景。
如果爹还活着……不对，娘亲素来轻声细语，更不会责怪爹。
他回到房间，拿出今日买的玉镯，放进一个精美的木盒。四方的木盒里装有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一条雕刻精美的金项链，三支发簪——金制、银制、玉制各一支，以及一条鹅黄色的丝绢。丝绢的正面绣着一对鸳鸯，旁写有“笙”字；背面是一副山水，旁写有“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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