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叔醒了。”
“我看看。”
夕倾费好大劲才走出那片白茫茫,刚一睁眼就听见这么一句,惊得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结果一扭头,就看见两张大脸排排队似的怼到眼前,下意识往后一仰差点摔倒,转瞬间,站到一旁。
“你们做什么?”
“看来是没什么事。”
司命说完从小兔子手里抢下鸡翅,任由兔子怒瞪。
“你们几个再不过来,我和小鬼头两个可都吃没了。”
夕倾闻声望去,看见桦时正指挥捡回来的那个小鬼正在给架在篝火上的野鸡刷油,再往旁边,已经醒过来的钟玮胥正安安静静地坐着。
钟玮胥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刚抬头去看就被桦时用剑柄捅了下。
“把那几根木签子递过来。”
“嗯。”
钟玮胥动作自然,虽然气息还是偶有停滞,但无伤大雅。
“杜炆来过了?”
“嗯,听他说找到他师父后才过来,耽误了些时候,看你没醒就先把他处理了。”桦时指着又回去安静坐着的钟玮胥说。
“啧啧啧,不容易啊,那个老酒瓮可不好找,天涯海角的到处跑不说还隐匿行踪。”
“老酒翁是谁?”兔芸儿瞪着自己疑惑的大眼睛,一会瞅瞅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却不想自己刚问完,兔脑袋就被拍了一下,吓得她抱头就往司命身后躲。
“老酒翁不是你叫的,你要叫师祖。”夕倾敲打一下也没用力,看见兔芸儿被吓得躲了起来,不禁笑道:“别跟你师父不学好,要尊师重道。”
“欸欸,夕倾你这话有失偏颇啊。“司命听了这话,连忙跳出来为自己辩解。
“芸儿,听你师叔的,你师父就不是什么正经神仙。”
骰子听他们说话有一会了,一直没敢插嘴,然后他发现——这几位“神仙”好像和凡人也没什么区别啊。
“你们平时一直都是这样吗?”
骰子凑得离桦时更近,拽了拽他的衣摆,小声问道。
“啊?什么?”桦时一时没弄白小鬼头什么意思。
“就,”骰子说着瞟了瞟其他几位,“一点也不像神仙。”
“怎么不像神仙了?”
司命不打算跟他们计较,扔下兔芸儿和夕倾叙旧,走过来时正好听见这么一句。
“本仙这气质,这颜值,这……”
“滚滚滚。”
说着就是一脚,结果被完美躲过去了。
“还有这身手。”
“还有自恋!”
兔芸儿喊完就跳到骰子和钟玮胥身边,左瞧瞧右瞧瞧。
“逆徒。”
夕倾只是在旁边笑,不说话。
“我还想问你们两个,为什么有点透明呢?”
兔芸儿说着用手碰了碰骰子的脸,能碰到,但是冰冰凉凉的触感很奇怪。
“他们是魂体。”夕倾适时回答到。
“那他们不就不能吃烤鸡了?”
“一天天,”司命咬了口肉,“就知道吃。”
“你看你看,神仙不都是要辟谷的嘛,哪有吃东西的神仙。”
桦时方才随手拿出一个酒壶,喝了一口后说:
“我们可以不吃,但是也没说不能吃啊。”
“嗯嗯,常年辟谷,无情无爱的是从下界飞升的神仙,那是他们的道。”
兔芸儿好一副说教模样,圆球型的小尾巴随着她说跟着一颤一颤的。
“神仙还有……”
骰子没问完,就看见兔芸儿也加入司命和桦时的争抢里了。
夕倾则站在一边,盯着离得非常近的两只鬼。
那小鬼不怕钟玮胥了吗?
而且,这梦魇说是之前自己的魂体与肉身未完全融合的果虽说可以理解,但她总觉得还有点其他东西是她没想到的。
钟玮胥还是一副面色惨白的样子,即使扔到一堆鬼里也能一眼找到——魂体颜色最淡的那个就是了。
夕倾来到他旁边,用神识探过他的魂魄,确认过魂体稳定后,问道:
“那个叫清绥的道士,了解的多吗?”
钟玮胥盯着她的眼睛,露出疑惑的表情,似乎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清绥?是谁?”
夕倾蹙眉。
“为你招魂的道士。”
“招魂?”钟玮胥摇了摇头,“为什么招魂?”
他这话说完,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惊讶地看着他。
“不是吧,记忆出问题了?”桦时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司命,发现对方也是一脸吃惊地看着同一个方向。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钟玮胥摇了摇头,依旧盯着夕倾的眼睛,他很喜欢这双眼睛,而且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以前就是这么看着一样。
从吉涚城去闫都的官道上
“少爷这雾太大了,已经看不清楚前面的路了!”
驾车的车夫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声音不由得提高对马车里的王一苍大喊着。
“停车。”王一苍听闻放下手中的书卷,回道。
车夫拉了一下手中牵马的的绳子,他们从早上离开上一个客栈就开始起雾,开始只是薄薄一层,自然也没当回事。可是眼下这雾不仅将太阳遮死了,现在甚至有些看不清牵着车的马的脑袋。
除了一大片的白,还是一大片的白。
“现在什么时辰了?”王一苍拉开马车的前帘见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皱了皱眉。
“出来时是辰时二刻,小人约莫着大概走了有两个时辰了,现在大约是午时左右。”车夫回答道。车夫是王一苍从王府带出来的,一直负责王一苍的出行,眼下还是第一次走这么远。
“是吗?”
王一苍看着雾,觉得这雾着实奇怪,随后退回马车翻出临走前公子赠与防身的法器。
“拿着这个。”
车夫不明所以地接过那个外形很奇怪的铁柄后,就见自家少爷往它上面贴了一张黄符。不消片刻,他感觉手里那物有些发热,更神奇的是周围的雾竟然慢慢散了。
而后王一苍等雾散的差不多了,将法器收起来。
“赶路吧,快一些,等到下一个镇子你就可以回去了。”
“啊是是。”
车夫还有些晃神,王一苍在马车里坐稳后才回过神。
“架!”
马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啪啪作响。
钟府
钟矞国站在后院里那棵最高的树下,双手背负,欣赏天上的玉盘。
“老爷。”
管家对钟矞国的背影叫了一声。
“可是仙人回来了?”
“是,仙人说有要事与老爷商量,老奴已经将他带到书房了。”
“嗯,”听了这话,钟矞国也不见着急低头问道:“交代你的事,可都处理妥当了?”
“都处理好了,还有一事仙人回来时,那刘二是昏迷的。”
“昏迷?”
“是。”
钟矞国若有所思,没再说其他的。等他到书房时,清绥早有些不耐烦。钟矞国人刚一进来,清绥就急忙站起来,然而看到他身后的管家,又将话憋了回去。钟矞国见状,便将管家打发出去,问:
“仙人可是遇见难事了?”
“今日那刘二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他身上的阴气不像那女鬼的,而且额外的熟悉,果不其然。”清绥是真的有些着急,连称谓也顾不上了。
钟矞国听到这终于不再是一副平淡模样,他皱着眉问道:
“仙人的意思是说,他们找错,找到了那处?”
清绥点点头。
“正是。”
“那刘二他?”
“他们一众人触发了那里的阵法,我们去的时候留下的几名官差已经没了呼吸。而刘二也因为阴气入体太多,晕了过去。这倒都还好说,难办的是这一下死了六七个人还都是官差……”
“仙人无需担心,新任知府还没到,目前这吉涚城里还是刘称之最大,待我打点一番即可。”
听到钟矞国如此说,清绥悬着的心就放下了。毕竟那处如果真的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二人正说着,管家突然敲了两下门。
“老爷,大少爷突然醒了,而且……又开始发疯了。”
钟矞国皱着眉,看向清绥。
“钟老爷放心,贫道先去看看。”
钟矞国和管家紧随其后。他们到的时候,“钟玮胥”已经跑了半个府,撞墙砸墙,遇树砸树,众人把他拽离后不敢留在他身边,又急忙散开。因此眼前就出现了这种奇异的景象。
钟矞国刚要喊人按下少爷,来没来得及叫,就见他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醒过来打算去找钟老爷的刘二。
钟玮胥撞到刘二后,就发狠抓住刘二的头部朝旁边的柱子砸去。刘二头晕目眩,后脑鲜血淋漓。钟玮胥还没完,一脚踹在刘二的后背上,将他踢到在地,拿着手里一直没放下的木制圆凳,就要再次砸过去,最终却被反应过来的众人给拦了下来。圆凳撞在地上散了架,只剩了一条凳腿留在他手上。刘二哭着喊着往外爬,结果钟玮胥挣开众人,一下将木腿送进离他最近的刘二的左腿里。
这些就发生在一瞬间,清绥趁他插木腿的时候,将一张黄符贴在他后背。然后就见钟玮胥身子一软倒了下去,这下才安静下来。
“是刘师爷身上的阴气刺激到了钟少爷。” 清绥看着躺在地上“嗷嗷”叫唤的刘二,跟钟老爷说到。
“去请大夫!”
钟矞国沉声对管家喊道,然后看着手忙脚乱的下人,一甩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