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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招魂

绰月楼

  “……说起九国时期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场战役,”路边茶水铺子里,以为白发老人用食指和中指沾了沾茶碗里的茶水,和拇指一起捻了捻自己胡子,若有所思地说:“莫过于玉生之战了。”说完溜着缺了牙的碗边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水。

  围着的一群听众里多为衣衫简陋的垂髫幼童,一个个或蹲或站或坐或仰卧在另一孩子身上,都提溜着眼睛等着下文。不远处,还有一个站着不走的夕倾,她对老者说的没什么兴趣,毕竟那段历史当年她也有参与,只是眼前这幅场景,让她不禁驻足。

  “为什么?”

  老者仿佛就是在等这句,将碗重重地落在桌上,溅出几滴水在桌上。

  “欸!那玉生之战可是九国混战,昏天黑地,处处哀鸿遍野,不过九国实力本就参差不齐,仅仅持续了将近半年之久东西梁玉四国就已经呈现落败之势,谁知就在经历了十几次大小交战后,眼看即将落败的一次交手,四国队伍横空出现了一只‘不死队伍’。”

  “不死?”

  “是士兵死不了吗?”

  听到这,几个孩子全都来了精神,坐起来围着老者问个不停。

  ……

  “见过差使大人。”

  从远处传来一个略显阴沉的声音打断了正在盯着那群孩子看的夕倾。

  夕倾顿了一下,待确定了声音的方向,闪身而至,看着跪在地上的那只鬼说:“你是……”

  眼前的鬼同他的声音一样无法辨识出男女。不过,既然能知道她是差使,应该是当地的鬼差。

  “小人为此处的提差,特奉桦时大人的命令前来接您。”提差是最低等的鬼差,日常负责回收自己所隶属一带的鬼魂。眼前这个提差是个谢顶,说话期间,跪在地上光秃秃的头正好映入夕倾眼中,又因为头发太长,他一说话,头发就颤个不停。夕倾不禁想到,如果现在依旧下着雪的话,可能在头顶上立不住脚,最后又顺着头发滑到地上。好在见过各种各样奇异的鬼也是不少了。

  “怎么?我何时需要接应了?”

  那鬼差还以为夕倾动了怒,连忙将头紧挨在地上,颤抖着说:“不……不是,这……这小人也……也不知道……桦……桦时大人为什么……”

  “停。”夕倾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联想了一下刚才在城里见的那群人,也就没有对此说什么。想来是生前的毛病。“桦时呢?”

  “小人不知。”他的脸紧贴着地,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夕倾看着他这幅低微的样子就感觉浑身难受,连忙打发走了。随后看向一棵树,开口道:“还不出来,等我去请你吗?”

  这时树后走出来一个男子,一身白绿相间,手抱一剑同样是白绿相染的。只见男子笑道:“你不觉得他很有趣吗?”

  又是一个缺脑子的。

  夕倾实在懒得与他贫嘴,开门见山地问道:“到底所为何事?”

  桦时赶到夕倾身边,揶揄道:“刚才遇见司命,他告诉我,你在人世的转世死了,自然要来看看你。”

  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话说你还记得自己怎么来人界的吗?还有为什么来吗?”自顾自的说着。

  “你以为呢?”

  夕倾给了他一个眼神,没有多说什么。桦时叫不停只好跟在她身后,转眼间两人又来到了吉涚城城门口。

  桦时没有理会其中不耐烦,继续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抓他?”

  “阳寿用尽。”

  他化剑为伞,一副翩翩公子模样,思忖片刻后又问;“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不需要知道,误入冥罗之前我在他的灵魂上做过标记,只要他死去我就会知晓。”夕倾一路走走停停,一边回复一边感受着城内的烟火气息。她之前来人世多为收复恶鬼,虽然司命早就为她轮回历劫做过各种准备和命格,但是都被她一拖再拖。原来轮回入世是这种感觉,难怪那些轮回几世的仙子都要到静心殿待上些许日子,最后只剩道心坚毅后才能出来。

  “可是我透过冥罗看了,那只小鬼突然魂魄完整,甚至若不是仔细辨识甚至看不出修补的痕迹。”桦时说的满不在意,但夕倾却不禁蹙眉,听桦时接着说:“但这几天通过我在他身上种的符,我又感受他那个后植入的灵慧变得极为不稳定,甚至有一段时间被排出体外。”桦时的衣服和手中的扇子已经不再是绿色,而是成了灰棕色,与这城墙相同颜色。

  听完他说的夕倾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稍冷,说:“姓甚名谁?如今在何处?”

  听见夕倾突然发问,他摇了摇扇子,回想说得:“额……叫什么的,哦,对了,钟玮胥。”

  “钟玮胥?”

  夕倾重复了一遍,在看到桦时点了点头后却没有下文,有些无语。

  “他是孤儿吗?只有一个名字?”

  “当然不是了。”桦时随手拿起一个街边卖的山果子。由于夕倾现在还是魂体,不能为人所看见,于是他也给自己念了一个隐身咒,当他碰到的那果子时,那果子同时消失在人眼中。“他现在是吉涚城一家大户人家的嫡子,不过你也知道,他当初就是因为缺了灵慧一直才以自身意识躲避我们的抓捕,即使转世灵慧的缺失也是无法改变的。也就是说,一出生就是个傻子。”

  傻子?怎么又是傻子。

  二人寻了处街边的茶水店,在角落设了个屏障。屏障内,桦时摆出了一副桌椅,一壶茶水,再加上刚刚顺来的一些果糕。

  “要我说,你俩也太不会挑时候了,挑的这都是什么身世啊。我通过冥罗看到,他祖父因为他的傻病,在他五岁的时候治愈无果后就把他扔了,对外说是让拐子拐走了。不过,就这样,他硬是没死。这冥罗虽说早已将人的一生都定了下来,但也不是不可变的。像你们两个这样的,基本上是凭你们的自身就可以改变,毕竟你们和原魂性子差了太多。”

  “你能不能别说废话。”夕倾很不耐烦的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你就不能把对你师兄的耐心——心——行,不废话,说正题。”迫于夕倾过于犀利的眼神,桦时硬是将一个心的音拐了个弯。“话说回来,他还与人世中的你有些渊源。还有印象吗?”

  夕倾沉默了一会,将一块紫色的果糕把在手中端详了一会,不知是在想这糕点,还是桦时的话,半晌放下那块紫糕。

  “倒是有个傻子,不过名字面貌就不清楚了,也不知是不是你说的。”

  “记不起来就算了,不过我在冥罗里就看到这里,也没细看,随后就照例来人间了。”桦时表现出一副吃饱喝足的餍样,继续说:“我来人间后,先在他身上种下了符,毕竟他只要不死,我们就拿他没有半点办法。不过多亏了我的足智多谋,没过多久我就感受到,有人为他招来灵慧。”

  “招来?我记得他的灵慧是在他死后……”

  “嗯,他上辈子死的时候遇见猎鬼的,逃命时七魄中灵慧被打散了。”

  “那……” 她眯着眼睛,眼神里透着冷意。

  “应该是偷活人的或者夺死人的。”桦时对于这种情况也是很厌恶的,倒不是同情,只是因为,这些“残疾”的魂魄抓起来都很费劲。可是他们又有明文规定不可以动活人,所以他只能祈祷这些招魂的道士赶紧死,好送他们去十七司那里尝尝加刑的滋味。

  “你刚才说那灵慧不稳定,又是怎么回事?”

  “从前几天开始就极其不稳,昨天直接排除体外,但随后又被抓回去。果然不是自己的东西到底还是有风险。”

  “管那么多作甚,只要确定他还没死不就行了。”抿了一口正在冒着缕缕热气的茶水,倒不是她铁石心肠,实在是没必要。

  “我自然不是来管他的,我是因为从前两天开始这附近的提差开始消失一事才从亓国过来的,据刚才你见过的那个鬼差所言已经消失三个了。”虽然内容好像很严重,但是看他的样子仿佛还没有眼前那盘点心重要。

  “你没过去查看一番?”鬼差失踪一事,或大或小,不可儿戏。

  “我一直在亓国,那个什么月桓承刚登基这才不到八年,就开始大手脚地整顿朝纪,灭了好几家满门,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想的。那几家又有气运加身,寻常鬼差不能收,我根本走不开,呐,这才刚得闲,就接到刚才那个秃顶鬼差的信火连忙过来了。我就是来的时候碰见司命的,他正在回星宫的路上。”

  “刚才那个提差还有跟你说什么吗?”

  “没有了,他法力不多,信火中只是简单的说明有鬼差失踪了。我刚刚也才第二次见他。”

  “那你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做什么了?”听到他这么说,夕倾不解。

  “笑啊,你不觉得他很有趣吗?”

  她就不该问。

  桦时话刚说完,就看见夕倾撤了屏障,转身要离开。他连忙问道:“你做什么去?”

  “我先去看看那个叫钟玮胥的,为他招魂之人应该还在他身边。”

  街道上灯火通明,虽然繁星早就已经挂上黑幕,但是红灯映雪,竟只能略略窥得半点星影。

  这雪不知怎的又开始了。

  身后,桦时挥袖灭了先前用来照明的灯,隐在黑暗里,他的衣衫也由刚才的灯黄色蓦然变的漆黑。他站了一会,确认过夕倾已经走远后,从袖中拿出一块白玉的信牌。不过,看着这明晃晃的白,他微微有些不悦,施了个法让白玉变成了黑玉,才满意地笑了。全部结束后,才在信牌上快速划下二字。不过须臾,只见信牌上亮起了暗淡的光,他对着信牌说道:

  “她现在不过还是个魂魄,你就不怕出了什么事?”

  王一苍进来的时候,三人正在就昨日之事交谈,更为准确来说是他们讲与钟玮胥听。

  “一苍见过姑父。”王一苍的姑姑正是钟老爷,平日多有来往,这钟府上下都熟络的很。“啊,仙人也在,失礼,见过清绥仙人。”

  “王公子客气了。”

  “一苍可是有何事?”钟老爷不像刚才那般严肃,语气也温和地紧。

  “倒也无事,只是听说堂弟身体抱恙便来看看,不想姑父和仙人都在。”

  “这样的话,我和仙人正好还有些事要谈。”钟老爷说完看着王一苍行过一礼后,就和清绥一前一后离开了。王一苍这才好好看看自己这位认识没多久的“挚友”。

  “偲阳可好些?”

  “劳文青挂念,无碍。”

  “那便好,我还以为偲阳这老毛病需折腾些时日,哪想这么快就好了,想来仙人无愧于仙人之称啊,哈哈。”

  王一苍说的一脸轻松,仿佛真的在为友人高兴一般。

  “是啊,得多谢仙人,不过毕竟是那位公子的人,哪能是那些江湖骗子能比的。”

  “说的是,不过……”王一苍停了话头,好整以暇地盯着脸色苍白的钟玮胥打量几眼,继续说道:“倒是没想到偲阳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只是若既如此,当初又何苦来又是刑罚又是恐慌加威逼让那夕倾签字画押呢?”

  钟玮胥没有什么神情变化,依旧淡然。

  王一苍也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而是话锋一转:“公子已经到城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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