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西南

　　“喂，到学校了。”

　　奔驰在奔波一个多小时后，从郊区出来转了许久，终于开出山路，在闵镇的镇级中学门口停下。

　　驾驶座的女人熄了火，点了根烟，直接在车内吸烟。烟味本就呛人得很，车内开了暖气，在车内，头晕昏昏的。但她并没有想要开车窗透气的意思。她静静地看着车窗起了一层水汽，又看着水汽渐渐消下去，随后耐心耗尽，一把拉开车门一砸，又打开后座的门：“成清鄅你现在还跟老娘搞厌学这一套？多大了你？”

　　后座抱着书包蜷缩成小小的一堆的短头发女孩被车外刮进的冷风弄得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西南的天气很冷，以前她呆惯了沿海，一年四季短袖加外套以至于她现在穿着一身白棉袄很不习惯，更何况，她昨天才到西南。

　　后座的女孩儿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有些委屈地抬头，死死地盯着姐姐:"姐，我好冷..."说着就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冷?哪里冷了?”姐姐完全不受天气影响，穿着包臀裙，性感火辣，长发也是高高束着，完全看不出来她有冷的迹象。她看了眼时间，便毫不犹豫地拎起她衣领便把成清鄅往车外丢，“死丫头，你眼镜呢！？”

　　闵镇中学在一条深巷子里，平时学校外面冷清极了，大白天几乎都见不到什么人。唯有中午下午放学的时候，各种路边小吃摊子才会摆一条巷，各种各样的接送乡村孩子回家的电三轮才会挤满校外。

　　而现在，学校外面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成清鄅嘟着嘴，磨磨蹭蹭地伸出手从车门放东西的夹层摸出眼镜，然后慢吞吞地戴上。

　　成嫣也懒得管这么多了。她把车一锁，望着周围，感叹道：“好久没回闵镇了啊，还真是没什么大变化啊！嘿，还记得小时候来过吗？是不是没有什么变化？”

　　“……”成清鄅死死地抱着书包，盯着周围，半晌，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还是有一点点印象的，坑坑洼洼的水泥路和随处可见的泥巴星子唤醒她深层的记忆——闵镇确实跟七，八年前没什么区别，和以前一样，一如既往的——穷。

　　自认为脾气很好的成嫣看着成清鄅一脸幽怨的脸终于忍不住发起了牢骚：“不是，你个小学生搁这儿摆脸色给谁看？”

　　“不就是换个学校?搁这至于吗你，”成嫣撩了撩她那长发，“怎么，你未必是嫌这个地方穷？还是嫌弃这破学校小？”

　　成清鄅被冷风吹得鼻子发红，带着重重的鼻音，“嗯”了一声，还闷声补了一句：“两个都有。”

又穷又拉胯，倒是开了些眼界。

　　“……”成嫣懒得理小学生这么多的破事。她一把抢过成清鄅手上系了半天也没系好的围巾，三下五除二粗鲁地给她戴上后，拉着围巾便强势道：“滚去上学。”

　　“唔唔！”成清鄅觉得成嫣可能是想用这条围巾直接箍死她。她挣脱半天，发现挣脱不了，最后不想太丢人，妥协地把书包背好，不情不愿地被成嫣拖进闵镇中学。

　　——

　　“嗨，听说了不？三班要来个转学生！”六二班的一鼻涕小鬼兴冲冲地跟班上的同学分享八卦。

　　刚刚放完假回来在疯狂补作业的同学们根本没人理他。鼻涕小鬼见没人理他，就又神秘兮兮地嚷道：“听说她是从沿海大城市转过来的哦，不是其他乡卡卡学校过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终于有人接话了，不过开口就是嘲讽：“王二傻，你好意思说别个·乡卡卡，我们这个学校还不够烂吗？”全班哄堂大笑。

　　“肯定烂啊！”王二傻立马应道，随后也有人关注转学生了：“从南方过来？南方几百年没得这么冷，那女的受得了这天气？”

　　“哈哈，谁知道呢！”坐靠窗位置的小胖墩瞅了眼窗外，一眼就看见了脸被冻的通红的转学生，“我去，那个转学生来了！”

　　“真的？”李宏也跟着往外看，“哟，居然是短发啊，我去，她长得好白！”

　　“真的假的？！”听他这么一说，补作业的大部分人都探出了头，然后就是一片惊叹：“卧槽！她妈好性感！！”“傻逼！那美女一看就是她姐姐！！”“诶哟，嘞个转学生裹得好紧啊，有那么冷？”“快看，她鼻子都冻僵红了……”，坐倒数第一排单独一个座位靠窗的女孩被这群闹哄哄的人吸引，也停下手中的笔，好奇地探了探头，然后就和那个转学生来了个对视，转学生似乎有些窘迫，立马别开了眼睛。

　　“诶，你觉得她怎么样？”晃神之余，女孩听到前面的那个人在转头问她，又听前桌自言自语，“我觉得她好娇气啊，还绑围巾……”

　　女孩又回头，看了窗外的转学生许久，然后笑了笑：“没有吧，西南天气太冷，她在沿海城市待的久，不习惯也正常啊……你说是吧？”

　　前桌白了她一眼，转头继续补作业。女孩又想再看那人一眼，却只看见那人的背影，手莫名其妙在空中乱抓了一把。

　　“有点傻乎乎的。”女孩子这么想着，收回了目光。

　　——

　　成清鄅不情不愿地被成嫣领着进学校，木然地跟几个老师说着相关事宜。她本来以为学校外面脏乱差的环境已经是极限了，而这里的教学楼之脏乱更是让她震惊。她沉默地看了看走廊阳台上积的厚灰尘和地上随处看见的垃圾，又沉默地看了看自己的白棉袄，一脸嫌弃，默默地往成嫣身边缩了缩。

　　成嫣感觉到成清鄅异样，低头小声道：“没事，转个学而已，你莫害羞嘛，第一次见面都不熟，很正常，以后就熟了。”

　　成清鄅：“……”不是她怎么看出来她是在害羞的！？瞎了吗！？

　　她不想和这些老师搭话，默默地别过头，然后就看见了从二班窗户探出来的好几个头正往他们这边瞧个不停，还在自以为很小声地议论，听得她火冒三丈。

　　尤其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莫名其妙一直盯着她，就算是对上眼了那目光也照旧肆无忌惮，一直看。

　　成清鄅尤其反感这种像猴子一样被围观的感觉。她刚想回头瞪他们一眼，结果一转头就感觉额头碰弄到了什么丝线。轻飘飘的，很细，甚至还有点黏糊糊的丝线。

　　她默默地背过身子，抬起手朝空中乱抓一阵，定睛一看吓了一跳：蜘……蜘蛛网！！！？

　　什么学校放个寒假回来灰尘垃圾到处飞还有蜘蛛四处编网？！

这学校得有多破！？以前在沿海，那儿的公共厕所都比这干净！

　　成清鄅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既来之则安之的心一下子就乱了，要不是成嫣在旁边拽着她，她早就转头走了。。

　　三月初的西南天空总是灰沉沉的，看不见光，也不看不见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