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六）噩梦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回来的，到附近的时候天已经很黑，雨也越来越大，也许我是迷迷糊糊冒着雨走回来的，但是我都不怎么在乎了。

路人看了我都有一种同情的眼神，可能认为我是疯子吧。

我停下脚步，迷茫的站在路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站了好一会，我感觉头上的雨消失了，好像没有下雨了，抬起头，是一把伞。

转头一看，是何运晨啊……

何运晨恩齐，你怎么了？

何运晨怎么伞都不拿？

何运晨你怎么穿这么少？

他有点着急，把伞全部挡住我，我看到他的肩膀湿了一大半。

何运晨怎么了？

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套在我的身上。我摇摇头把伞推到他那一边。

何运晨你…脸怎么了？

他注意到了我的脸，想来是和他打架是脸受伤了，毕竟还是有点痛的。

何运晨你和别人打架了？

何运晨说话啊，急死了，快到里面来。

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脚也走不动了，脑袋很晕，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我要上天了，身体轻飘飘的。

何运晨恩齐你别睡！你发烧了我现在叫车！

何运晨恩齐……

我听不清楚了，迷迷糊糊中耳朵里是他的声音。

面前一黑，什么都没有了。

……

……

我是全身疼痛的，眼睛还没睁开就听见了耳朵旁边很吵。

费力的睁开眼睛，面前是灰色的，没有颜色。面前是自己，小时候的自己。

我缩在门口，不敢进家门。听声音，是母亲又在发病了。

看着那个时候的我，还是少年，身体紧张的颤抖，穿着高中的校服。

屋子里传来是砸锅碗的声音，母亲的尖叫谩骂，我已经能想象得到，母亲的长指甲张牙舞爪的扑到我面前，她的头发揉成一团，她的眼睛早已没有光芒。

年少的我听着里面的动静，拿出钥匙要开门的时候已经暂停，脸色惨白。

最后，门开了，门外的我吓的钥匙掉在了地上，出来的是父亲，他全身都是血，他嘴里念叨着受不了了，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我。

我看见了他的手里提着行李箱，那个时候我还很迷茫。

父亲说，儿子，爸爸要出差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有你照顾妈妈了。

那个时候我高二，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只是知道他在骗我，他后来走的时候没有回头，一直到现在。

后来……

被母亲张牙舞爪的就是我，她的情绪，她的脾气，一切都在我身上发生。

那是最黑暗的时候。

那天回家，楼下围了很多人，我拨开人群向里面看去，母亲张大着眼睛，就那样静悄悄的趴在地上。

她不吵不闹了，但是身体旁边血流成河。

父亲还是没有回来，甚至连一句冷漠的关心都没有。后来听别人说，母亲死的那天，父亲正逢喜事，他要有新的媳妇儿了。

……

模模糊糊中，我又看见了母亲那副模样，她朝我扑来，人不人鬼不鬼。

……

……

脑袋痛的紧，像要炸裂一般，我挣扎的坐起来，我在病房里。

手上还打着吊针，外边有月亮照进来的光，我看见何运晨趴在我的旁边，想来是照顾我太晚睡着了。

医院还是有点冷的，想着何运晨之前淋了那么多雨我便将身上的被子的一半盖在他身上。

他睡眠是真的浅，就这样的动静，他就醒了。

何运晨恩齐，你醒了！

他很惊喜，连忙打开灯，灯很刺眼，我眯了眯眼睛。

何运晨怎么样，还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曹恩齐就是脑袋有点，其他没事了。

何运晨你看看你的脸，已经上过药了。

曹恩齐你回去睡觉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何运晨摇摇头，爬上了另一张没有人的病床。

何运晨今天我就在这睡了，太晚了，你身体吃不消。

何运晨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早点睡。

他显然是知道我不想说话，他什么都没有向我打听，这是最好的，因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灯又关了，只有外面照进来的月光，何运晨翻过了身，我只能看得见他的背。

曹恩齐谢谢你，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