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仗

冬天。

去上课的时候温度很低，北京冬天的风总是干冷干冷的，吹在脸上不太舒服。

临近课间，突然有同学喊道:"下雪啦！"

于是几乎所有同学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我是不太感兴趣的，可是余光瞥到他伸长了脖子往窗外探头，竟也后知后觉地兴奋起来。

课间了，Miya捧着杯咖啡，看着我们几个像疯了一样地往楼下跑。我不敢跑太快，怕他突然回头看到我跑起来不好看的样子。身后传来"上课必须回来啊！"的嘱咐，我、他、Louis、Amy从医院的小门直接去了小公园。

雪还在飘，四处都白皑皑的，我本来只有一点兴奋的，可余光注意到他的开心和生动，我的那份兴奋就被扩大了好几分。

鞋子踩在雪上嘎吱嘎吱的。我和Amy聊着、笑着，注意力却紧紧跟着他。我尽量自然地把Amy往他们那里引，这样我就能和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后来不知怎的，我们突然开始打起了雪仗。一开始是他们俩互相扔，我和Amy互相扔。我看着他不多见的开怀大笑，和朋友逗趣打闹。

过了一会，这场分区游戏演变成了大乱斗。

我们四个，每个人面对的都是敌人。也许有短暂的结盟，可说不准她会不会突然把一小撮雪放进你的衣领里。🙏

这可太好了，这样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光明正大地注意他而不被人发现我的心思，我这样想。

这段记忆中最令人难忘的就是当他的目光和我的交汇。

在乒乓球台旁，我和他大概成对角线，他搓起台角的雪，扔向了我。至少那一个瞬间，他的眼里只有白雪皑皑和我。对他来说是生命长河中太平凡不过的零点几秒，和无聊发呆、翻卷子、打开游戏界面一样的零点几秒；可对我来说，那零点几秒让我记了四五年。

那一瞬间即是永恒。

我反应过来，连忙也向他扔去雪球，内心止不住地窃喜——这样就有理由跟他多一点互动了。

我不敢扔很重，怕砸疼他。

那天后来，我们又去了吊杠，在它两边落脚的柱子周围嬉闹，更具体的却已然记不清楚。

再后来，我们从医院小门回到教室，鞋上的雪水融化，踩在干燥的地板上压出一块块的黑泥和黑水。

哦，对了。他要走楼梯上去，我似乎还努力找听起来合理的理由劝Amy走楼梯，尽管我和她都喜欢坐电梯。

我猜这段记忆现在只被珍藏在我一个人的脑海中。它在我的印象里镶着金边，却在他和他们的脑海里随着潮起潮落被推向深海的远方，不再回来。

不管怎样，这幅画面永远是我的宝藏，我一个人的宝藏——他在漫天飞雪和儿时好友的嬉闹中看向了我，冻得通红的手里攥着把雪扬向了我。

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