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芳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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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楚炜彤这辈子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子：

纯银的长发悠悠散落，微微带着些卷儿，一双长挑的桃花眼隐在参错的刘海后，水蓝的眸，如同这条流淌的清溪一般澄澈；长眉斜飞入鬓，瑶鼻若削，薄唇紧抿，晕着一抹淡淡的朱色；赛雪的肌肤若脂凝成，如果不是那猿背蜂腰的俊朗身形，楚炜彤都要以为，眼前的人儿就是个倾国倾城的大姑娘。

男子薄唇弯弯，勾出了一抹媚人的微笑，水蓝的明眸秋波流转：

雅尼王姑娘，在下脚伤了，起不了身，能扶在下一把吗？

手中浣洗的轻纱微微一抖，漾出了一溪细碎的波澜，恰似炜彤此时的心。

楚炜彤你等等。

炜彤慌乱地把纱塞回篮中，垂下头来，踏着溪中的石块，三两步跨过小溪，到了掩着俊美男子的一嘟噜灌木丛旁，俯下纤细的腰肢，伸手搀住了男子的小臂。她不敢抬眼，只觉得自己的脸烫的骇人。

做工精致的宽大袍袖下伸出了男子骨节分明的手，那手反腕一转，在炜彤细嫩的手上轻薄地捏了一下：

雅尼王汝之柔荑美甚。

楚炜彤登徒子！

炜彤飞快地抽回手，一张小脸气得通红。她掩面转身，飞也似地逃走了，也不管还坐在树丛中的美男子。

雅尼王小丫头，有趣。

薄如蝉翼的四叶透明翅膀从背后张开，男子笑笑，倏地消失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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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尼王在下雅尼，敢问姑娘芳名？

美男子妩媚一笑，他的手轻轻一展，一件薄罗裙衫便出现在了炜彤眼前。阳光淡淡洒落枝头，衫子染上了树林的颜色——那衫子，分明是由当日炜彤遗落在溪边的轻纱制得的。

楚炜彤我家的纱，快还给我！

炜彤有点生气。

雅尼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副“你不告诉我名字我就不给你”的欠揍模样。

楚炜彤楚炜彤。

炜彤没好气地白了雅尼一眼，将手一伸，

楚炜彤还我！

雅尼王“彤管有炜，说怿女美。”佳人当此佳名。

雅尼纤长的手指一松，薄衫儿便随着一缕轻风悠悠飘来，恰恰落在炜彤伸出的手中。

群众炜彤，你什么时候认得这样一个美男子的呀？

雅尼转身离去后，几个在一旁装作无所事事的女伴围上前来，急急逼问道。

楚炜彤我不认得他。

炜彤紧紧攥住手中的衫子。

凌光啧啧～～那样一个英俊风流的大美男，居然也会看上你？！

邻宅的金毛小子凌光嬉皮笑脸地溜过，满脸的“不可置信”。

楚炜彤都说了我不认得他！

炜彤想把手中揉成了团子的薄衫掷到凌光无赖的脸上，想想，还是作了罢。

***

今天是清晨绽放的第一朵紫罗兰。

明天是一杯甘甜可口的鸡尾露。

后天是两串琥珀串成的亮晶晶的项链。

……

雅尼献殷勤愈发地频繁起来。

女孩子家薄弱的矜持终究抵挡不住美男热烈的攻势，炜彤渐渐默许了雅尼同自己的交往。并肩漫步在曲回悠长的林荫小道上，聆听知更鸟在翠色的枝头婉转鸣唱，偶尔，雅尼拈下一朵小巧玲珑的天蓝色野花，细细别在炜彤鬓旁，惹得她双颊又飘过一片绯霞。

雅尼告诉炜彤，自己是来自帝都黄金城的一位贵公子，到乡间来调息身体。

不过，凌光上回无意的嘲弄也让炜彤疑虑：

楚炜彤（我不过是楚氏琴师世家乡下旁支的一个女孩儿啊，他这样一个英伟高贵的贵族公子，又怎么会看上微如草芥的我呢？）

楚炜彤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水葱根般的纤嫩玉指轻轻抚过细细的琴弦，流云般萦绕不绝的琴音，托着柔柔软软的歌声袅袅旋升，掠过青翠浓密的枝头，飘散在淡蓝色的天幕里。

雅尼王当真是妙手，佳音，丽人。

雅尼熟悉的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畔低低响起。垂下的银色发丝顺着呼出的温热气流挑逗般跃动，弄得炜彤雪白的颈子痒痒的。

楚炜彤公子过奖。

纤指轻颤，连连弹错了几个音。

雅尼王可惜这琴，却不配你。

雅尼拂过粗糙的木质琴身，伸出一根手指，惋惜似的扣了两扣。

叩击响起的沉闷杂音传入炜彤耳中，她难为情地低下头去。

雅尼王彤儿——生日快乐！

雅尼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捧出一把雕工精巧的古琴来，琴声由名贵的紫檀木制成，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游入炜彤鼻端；密密排列的琴弦，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明灭的微光。

雅尼王这是我寻最好的匠人为你专门打造的古琴“令心”，快来试试音。

雅尼喜孜孜地双手捧上琴来，一双蓝眸闪耀着殷切的光辉。

楚炜彤谢……谢谢……

清澈的眸子蒙上了薄薄一层水气，炜彤的声音有些哽咽。

雅尼王傻丫头，哭什么呀。

雅尼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点去炜彤眼角的一小滴泪珠。

楚炜彤……东风摇草百花飘，恨无计，上青条。更起双歌郎且饮，郎未醉，有金貂……

悠扬的歌声，缠绵的琴曲，余音袅袅，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