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三

人间界的芸芸众生，是三界内最为特殊的存在。这是昔年主神玉照散尽一身修为造化成的，是天道最钟爱的一界，说是主神的孩子也不为过。

人间界的烟火气往往让景曦流连忘返，难以忘怀。有主神昔年立下的法则制约，炙阳一进入人间界的城池，便失去了所有的法力。主神之言，束缚这三界之中的所有人，可唯有一个人，是不在这法则规条之中的。

景曦伸手轻轻点了点腰间的小铃铛，月弥的寻仙铃能找到这天底下所有神、仙、妖的踪迹。只是一旦入了人间界，除却景曦，便无人可使用此物了。主神便是主神，是三界共主，却不在三界之中。她超脱于万物众生，凌驾于一切，可隐藏在这尊崇的地位背后的，从不只是尊荣，还有无尽的孤寂。

寻仙铃一晃，耳边一声清脆的铃铛响，景曦转头望去，那人眉眼带笑，一如往昔，却仿若平白少了许多许多的戾气和愁绪。

她满头珠翠，与景曦隔着人海相望，半晌，她放下了掀起的珠帘。轿子走得很快，一转眼便不见了踪迹。

景曦眨了眨眼，尚未回过神来：“那是……母神？”

“不错。”炙阳在她身旁，瞧了一眼轿子离去的方向，“这一世，芜浣名唤尉迟浣，乃是人间界皇家的女帝。自先帝去世之后，她以长女的身份登基为帝，治理整个人间界。”

“原来母神这一世这么厉害呀。”景曦道，“那玉照呢？她的神识亦入了人间界转世轮回，她又成了什么人？”

“共道幽香闻十里，绝知芳誉亘千乡。 ”提起玉照，炙阳的脸上不自觉带出两分笑意，他抬眼看向这人间界的国泰民安，百姓的安居乐业，颇有些自豪，“帝师陆照晚，乃是这人间界皇家历史上第一位女相。”

景曦怔怔地看着芜浣离去的方向，不过几息之间，她便骤然高兴了起来，欢喜道：“化去戾气，修攒功德，继而渡其成神。想来要不了多久，她们便能归来了。”自玉照入人间界渡芜浣成神，如今已是三世。景曦闲暇之时也曾用灵涓仙君的望尘镜看过芜浣的生平。她从前戾气深重，又是被剔除神骨贬下界的，自然更是桀骜。过去的两世里，玉照皆与她相伴长大，引导她向善，却仍然阻止不了芜浣心怀戾气，漠视身边的一切。而玉照也终究两世为芜浣而死，不得善终。

如今终于有一世能让景曦看到希望了。

渡神既是考验，也是劫数。逆天而为，终将付出代价。这一世，便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如若这最后一世玉照仍然不能成功，那不只是芜浣不能再回神界，就连玉照也一样不能归位。

天命之下，主神真言，誓重如山。

这三界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观察着主神与天道的这一次赌注。

景曦转而看向炙阳，他的眼底有一丝温柔之意，他从始至终都不曾担忧过玉照。因为他们相携走过了万年的时光，他们信任彼此，便如同信任自己。

她不知道主神归位之后，‘景曦’这个名字是否还能被人记住，但她想着——若是炙阳一心等待的那个人只是玉照，那么，就让她成为玉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