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

“阿娘！阿娘！”景曦敲着芜浣的殿门，害怕地有些畏缩，听着外头雷声大作。仙界本不该有如此恶劣的天气，四季如春才是这里的常态。可不知今日的天雷真君是怎得了，这好端端的，竟然打起了雷。

她方从梦中惊醒，梦中的雷霆万钧尚在她脑海中回响，与这现实重合在一起，让她心悸不已，转而拍门拍得更用力了：“阿娘！阿娘！曦儿好怕！”她最是信赖芜浣，痛了怕了，第一个寻的便是芜浣。她从来都知道的，芜浣总会无条件护着她，有芜浣在，她便永远不需害怕。

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天宫里静悄悄的，宫娥俱在休憩，景曦害怕的抽泣在雷声的掩映下，几尽无声。可殿中的芜浣始终不曾开门，殿内殿外都静悄悄的，景曦蜷缩在殿门，害怕地抱紧了自己，呜咽着唤着“阿娘”。

“曦儿……”微微叹息声传入耳中，一袭华服悄然而至，拢住了景曦，替她阻挡住了所有的狂风暴雨。有力的臂弯抱住了景曦，带着体温的高大身躯挡在她面前，仿若一座永远也不会坍塌的高山，给她带来了无比的安全感。

她在狂风暴雨中抬眸，带泪的双眼看不清眼前的人，但她就是认出了这个人。带着委屈的哭声里，她紧紧攥着眼前人的衣衫，她终于开口，唤他：“景涧……”

一切一切错误的开端，也许便是从此刻开始的吧。

从来不知爱恨嗔痴为何物的天宫四公主，终于懵懵懂懂地懂得了心悦一个人的滋味。她本已彻底消失的情根再度悄然蔓延，那颗从来平稳的心脏竟然第一次跳动得极快。自此往后的千年里，她的眼中，便只余了这么一个人。哪怕三界皆唾骂她罔顾人伦，哪怕父兄皆视她为狂悖无礼之人，哪怕自此沦为三界的笑柄，她也心甘情愿、九死无悔。

可她始终不明白，明明那个赠她桃花烙印的人，明明那个带她去凡间看人间灯火的人，明明那个送她满林萤火之光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他。

为何后来的后来，视她如洪水猛兽，狠心与她恩断义绝，与另一个女子相许盟约的人，亦是他。

若这便是后池姐姐说的“喜欢”，景曦曾无数次羡慕过从前并不懂的自己。

也许眼睛真的是会骗人的。

她自以为的两情相悦，终究只是她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景涧’揽着她，伸手拍着她的后背，一双眸子却看向了东方擎天柱的方向——清穆应古君与暮光之求，借助太苍枪的力量，取出了遗落于仙界，一朝被自封于擎天柱里的日月戟。

日月戟乃是炙阳神尊的伴生神器，在这世间，除了炙阳本人，要取日月戟，无疑须要是炙阳认可之人。

太苍之力震动三界，擎天柱中破出一道流光，破开了云雾，正是日月戟。

清穆伸手欲接，却见日月戟化作了一团火焰，直直冲向天宫，凭谁也拦截不住。

眼见那团火焰冲到眼前，‘景涧’反手一推，随即松开景曦，身子后退了两步，看着日月戟停在了景曦面前。

景曦一怔：“这是什么？”

‘景涧’道：“这是日月戟。”

“日月戟？”景曦看向温顺地停在她面前的日月戟，下意识伸手去握，“这便是炙阳神尊的日月戟啊。可真是……诶！”她眼看着日月戟钻入她的身子里，消失不见，惊异地喊了一声，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的手心，疑惑道，“怎么不见了？”

‘景涧’见她迷茫，忽然笑了起来，对着她道：“神器有灵，随主人心意，会保护主人心中最重要的人。”他眸光暗了暗，定定地看着景曦，坚定道，“哪怕时隔万年，世间的一切皆更迭变化，它也会一直守着主人心中最在意的人。”

而神尊炙阳心中的挚爱，三界四海皆知——那神座高悬的主神，肩负着天下苍生，自生来便没有自由。炙阳从前并不在意自由，也总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自由，但这一世，他想给她自由。

神生漫长，未曾珍惜。

苍生太重，没有选择。

——“只盼来生，不成神，不成仙，不成妖，不成魔。我亦不再做玉照了，若是可以，便只做明夕吧……”

若这便是你所愿，那我愿舍弃一切，不复神位、不得尊名、不受香火，舍弃所有的过去，留在你的身边守着你，守着你只做自己。

哪怕三界将崩，我亦只是你的‘二哥’。

——

窈窈的话：

炙阳苏醒进度：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