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九

身处妖界，纵使是芜浣，也没有穿着一身天宫华服招摇过市的道理。她素衣白裳，站在一间茶楼外头，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景曦是头一回看见自己的阿娘打扮成这副模样，不禁赞叹一声，话语中满是艳羡：“我阿娘果真是这三界之中最貌美的女神。”

“这三界之中如今便只有三个女神，她纵然胜过了你与后池，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阿错不由得嘲笑她，“你这小丫头，脑子里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古灵精怪的。”

景曦我闻言，顿时生了气：“你取笑我！我、我不理你了！”言罢，怒气冲冲地就要去追芜浣，“我找阿娘去！”

“好曦儿，莫生气，我错了还不成嘛。”见她真的恼了，阿错连忙讨饶，“你阿娘现下正忙着寻东西呢，分身乏术，怕是无暇照看你了。便委屈小公主一些，跟着我吧。”他故意提起了芜浣来冷古城的缘由，就等着景曦上钩呢。

景曦果然好奇：“阿娘来冷古城寻东西？她可是天后，旁人都说，天后是这三界之中最尊贵的女子。她若有想要的东西，何以要亲自来寻呢？”

“天后再尊贵又如何？她也终究逃不开七情六欲、爱恨嗔痴。她要寻的，又岂只是一件东西？分明还有她从来不曾忘记的过去、不曾忘记的——救赎。”阿错意味深长地看着景曦，见她依然懵懂，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不再说起这些，而是转头看向茶楼，“妖族有一位冥龟上君，久居于冷古城中，号称‘妖界百事通’，无论大事小事，便没有他不知道。你阿娘此来，便是为了寻他。”

阿错伸手一抓，一袋灵珠落入掌心，率先大步往里走去：“走吧，我今日便带你去见识见识这妖界百事通，究竟是不是名副其实的。”

“老龟这蓬荜，竟得公子驾临，实在惶恐啊。”冥龟坐在珠帘之后，景曦并看不清他的面貌，只听着声音，已是不再年轻了。

自神界关闭之后，下界灵气渐少，无论仙族还是妖族，都修炼艰难，上君更是几千年都难出一个，更不必说人间界了。这冥龟上君怕也是蹉跎到极大的岁数，才修行小成的。

“废话便不必说了。”阿错将灵珠丢到他面前，“我知道你的规矩。”

冥龟贪财之名，三界皆知，没成想，也会有不去点灵珠的时候：“不知公子想要知道些什么？”

景曦愣愣地看着阿错露出一个邪肆的笑容，面具笼罩下的他，像极了鬼魅：“我要的，必然是你这里最有价值的消息。”

“不错不错。”冥龟笑出了声，赞同阿错的说法，“无咎上神要的，必然是这世间最好的——上神与天后心心念念之物，就在这妖界，在这三重天之内。”

他并不说究竟是何物，景曦听的云里雾里，这三界素来只闻五位上神，何时又多了一位？无咎……她怎么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呢？

脑海中突然出现一段并不属于她的回忆——天河之内，满眼星辰破碎，沉入河水之中。小小的蠃鱼静静地躺在天河之中，缓缓变幻的星辰自他翅膀处轻轻溜走，又溅起了点点碎光。

素衣白裳的女神伸出手，缓缓将那小小的蠃鱼捧起，星光落于身下，她眉宇间俱是悲天悯人之色，微微叹息——

“邽山，蒙水出焉，南流注于洋水，其中多黄贝；蠃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山。”

“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自你之后，蠃鱼可得到上天庇佑，踏入修行之道者，可控制自己的能力……你可愿，成为我的神兽？”

——景曦怔怔然，注视着阿错的背影，不知为何，竟下意识动了动唇，在他身后喃喃道：“咎者，过错、灾祸。过往种种，皆为宿命，而非你的过错。自今日起，你便唤无咎，蠃鱼一族的宿命，便由你改写。”她叹息一声，唤他，“阿错……”

前方的人突然僵住了身子，无咎竟然一时不敢转身去看她，未语，泪便已经滑落，他哽咽一声，从喉间溢出一声泣音：“殿下……”

你可知，自你走后，日月无色，草木凋零，我的心也再度化作一片荒芜，再不能掀起半点涟漪。你可知，我为了等你这一声“阿错”，已是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般地过了六万年。

——

窈窈的话：

玉照苏醒进度：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