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三

弃凤皇而择芜浣之事，自然令凤族长老不甘，可此事归根结底，都是凤族看管凤皇元神不力，才让梧夕有了可乘之机。纵使千般万般不情愿，上古和玉照也依然顺利地从梧桐林中带走了芜浣。

凤族之阶级分明，引得芜浣从来谨小慎微，纵使入了朝圣殿，也依旧活得战战兢兢。

上古自生来便受尽兄长和姐姐的宠爱，神界总有流言蜚语，也无人敢在她面前搬弄是非，所以养成了她潇洒随心的性情，见芜浣如此，只以为她是本性，并未细想。有一日，玉照于上古房中与她一同翻看古籍，芜浣端了茶水上来，稍有些苦涩之味，玉照轻轻蹙了蹙眉，还未说话，便见芜浣已诚惶诚恐地向她请罪，这才发现事情不对。

她每日跟随炙阳学习处理三界事务，本就繁忙，芜浣又是上古的神兽，自然是日日跟在上古身边，故此，虽是芜浣已入朝圣殿有些日子了，也未能时时体察到她的感受。

当着上古的面，玉照并未多言，私底下却是自己留了心。

无咎诚然是个音痴，虽自己不通音律，却极具鉴赏天赋。而朝圣殿主玉照殿下，自诞生便有神器三生琴相伴，是这三界之中，最擅琴的人。因着他喜欢，玉照也随着他的性子，常于朝圣殿外空庭处教他习琴。

芜浣也喜欢琴，凤凰一族，生而喜好乐音，故此有“箫韶九成，凤皇来仪”之美谈。而“凤凰来仪”，也由此而来。可从前凤族相乡弃沙之时，皆是旁人的盛宴，从来与她无关，甚至，若她有所渴望，还会被人嘲笑说不自量力……自那之后，她便再也不敢表露出自己向往琴声了，可是……一只凤凰，又岂会真的忘记自己的本性呢？

玉照心细，芜浣第一次在一旁偷听时，她便注意到了，只是一直不曾明说。直到有一日，芜浣看着无咎倚在玉照身边，伴着琴音入眠，心中黯然，正想悄悄离去，便眼见一朵梨花飘落至她面前，她一怔，伸手去接，那朵小花，便顺势落入她的手心。玉照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既是喜欢，为何不去为自己争取？”

芜浣心中有些慌张，却又有着一种隐秘的欣喜，她想，若是这世间真的有人会不以出身论一切，只看重她这个人，那么，就一定只有玉照了。虽贵为主神至尊，却依旧爱着天底下的每一只蜉蝣。

芜浣未语，玉照叹息一声，向她伸出手：“凤族喜妙音，而我于此一道，也略有心得，若是你不嫌弃，不若与我一同习琴，共参此道。”

玉照之琴，名唤三生，乃乾坤台上，与她伴生的神器，琴身以万年梧桐木所造，雕刻着三界的山川湖海，一草一木，皆是三界苍生。

芜浣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的琴，一时出了神，眼见她喜欢，玉照撤去琴上的禁制，轻声道：“琴再好，若是无人弹奏，便也是暴殄天物。从今日开始，便由我来教你习琴，如何？”

白衣的女神风姿绰约，于梨花树下望她，那一眼，让芜浣记了整整六万年。所以后来的后来，即便拼着一身修为尽数散去，她也助她重生于世。

纵使荣光不再，你也依旧与苍生共存。

三界不灭，你亦万载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