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

多年以后，当雷梅苔丝.阿克曼垂垂老矣之时，她仍然会想起那个清晨。利威尔塞了一件东西给她，还说：“这个送给你防身，是时候该教你一些生存之道了。”年仅五岁的雷梅苔丝低头一看，手里那个寒光闪闪的玩意儿原来是把锋利的匕首。

        彼时的利威尔二十岁，已经是在整个地下城都很有名气的混混——跟在连环杀手“割喉者肯尼”身边长大的，自然也是一等一的狠人。雷梅苔丝耳濡目染，学了一身好武艺，很快就能在目光所及最远的距离一记飞刀命中靶心。

利威尔不光教给雷梅苔丝如何和同类交流（用拳头）、如何与不讲理的邻居们相处（不服就揍），还很负责任的教她读书认字——学校是不可能去的，地下城的孩子没资格上学。方式简单粗暴，非常符合他一贯的风格——把基础拼写和读音的方法告诉她，然后扔给她一本比砖头还厚重的《中央大辞典》，让她在两个月内啃完并通过他的测试。

      地下城和歌舞升平鸟语花香的王都俨然是完全相反的镜面——阴暗潮湿、治安混乱，除了在灰色地带和黑市之间反复横跳的商人，数量最多的就是小偷、强盗、妓女。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有人来找麻烦，更别说像利威尔这样声名远播的出头鸟。因此他很少允许雷梅苔丝跟他出去做事，就算她非要去，也必须紧紧跟在他身边。后来就连立体机动的使用也是在她百般央求之下，利威尔才肯教她。

      她就这样在利威尔的粗放式教育下一天天的长大。本以为这辈子都只能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直到王历844年的那天。

      “说吧，从哪儿搞来的立体机动？”调查兵团分队长埃尔文.史密斯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眼神凶狠的黑发男子。

        三个嫌疑人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操纵得很熟练嘛，技术从哪学的？你在军中受过训吗？”他接着问。回答他的依旧是一片沉寂。利威尔更是翻着桀骜的三白眼死盯着这个高大的三七分头军官。

       “好吧，虽然我想尽可能的不对你们动粗，但是……”埃尔文抬了抬下巴，押着利威尔的米凯马上会意，铁钳似的手猛一用劲，利威尔的脸就整个被压进了地上肮脏的积水坑中。

       三秒过后那只手扯着利威尔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拽起来，让他不得不正面看着埃尔文。“我是埃尔文.史密斯，调查兵团分队长。你叫什么？”

      腥臭的污水从利威尔的发丝间滴答流下，他呸的朝那双擦得十分干净的军靴啐了一口。

       “骨头很硬嘛。听说你有个很漂亮的妹妹？好像叫雷梅苔丝对吧？这年头喜欢折磨小姑娘的变态可不少。”埃尔文一点都不生气，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放手！我们是自学的！没人教我们！你这个混蛋！她只有十三岁，你连孩子都不放过吗？我@#￥%......”伊莎贝尔破口大骂。“好了，伊莎贝尔！”法兰开口打断，眼睛却是望着埃尔文的。如果伊莎贝尔继续这么骂下去，他们可能还没等被交给宪兵就原地暴毙了，“我们学这个不过是为了多条活路而已。不像你们这些好人家的孩子，我们光是活着就要竭尽全力了。”

       另一边利威尔也是挣扎无果，不得不报上自己的大名。

       “很好，那么我们来做个公平的交易怎么样？我可以免了你们洗劫地下商人金库、打伤安保和偷窃军用设备的罪过，但你们，包括你妹妹，全都要加入调查兵团为我做事。同时我会替你们向总统申请地上的居住权。”埃尔文满意的笑道。“我凭什么听你的？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出尔反尔？”利威尔的语气很冲，这个三七分说的话他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不听也没关系。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跟我走，二是我把宪兵叫来，然后你们几个整整齐齐的挂在绞刑架上迎风招展。选吧，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埃尔文胸有成竹。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相信利威尔绝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那就加入吧。只是我有个条件。我们可以参军，但我妹妹不行。”利威尔顿了一下，“起码要等到明年再说。”

       这下他正好可以在把雷梅苔丝摘出去的情况下完成那个叫罗波夫的老头交给他的任务。

       埃尔文笑着拍拍手：“一言为定，我会先给她找所不错的学校的。”

        时间回到几周前。

       总统办公室。

       “埃尔文，你构思出的长距离索敌阵型非常出色，迄今为止所有人想的都是如何杀死更多巨人，只有你把重点放在减少伤亡、获取更多的情报上。如果和攻击阵型结合起来，想必更能延长壁外远征的距离。”

       “总统，既然您如此赞赏这个方案，那为什么——”时任调查兵团团长基斯.夏迪斯急切地问道。如果壁外调查真的被议会废止，那牺牲士兵们的血岂不是白流了吗？

       “基斯。请你理解。”达理斯.扎克雷总统取下眼镜，揉着发痛的眉心，“本来就有很多议员对壁外调查不满。这次罗波夫议员又极力主张彻底废止调查，你要知道以他在议会的影响力，绝大多数人都会为了拍马屁而附和他的。现在就连平民当中都有不满的声音了。虽然裁决会议是在五天后，但是大概已经无力回天。”

       “是，属下明白了。”夏迪斯满含不甘的离开。

*****

       马车驶离裁决厅，轰隆隆碾过石板铺就的道路，正好掩盖住车内二人交谈的声音。

       夏迪斯看着手中的资料沉默不语，里面全是罗波夫与向宪兵团提供军用物资的朗格商会互相勾结倒卖军品的证据。从人员到账目再到交易地点，极其真实详尽。这只是复制件而已，原件早就在裁决会议的头一天交到了总统手上。难怪罗波夫会改变意见。

       从埃尔文的讲述中，他看到了这个仅仅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所蕴含着的令人畏惧的智谋，连他也只是计划中的一枚棋子。但为了人类，他选择相信棋手埃尔文。

       暂时解决了调查兵团眼下的麻烦，埃尔文心情不错，于是在回到希甘希纳区之后约了在训练兵团时的同期，现在担任宪兵团分队长的奈尔.德克去酒馆喝上一杯，正好解解奈尔从王都被下放到边境的忧愁。

     等他到达酒馆的时候，奈尔已经自己先喝上了。歌手坐在台上慢慢拨着吉他，悠扬的歌声尽情流淌，唱的仿佛是美丽的姑娘与远征的恋人离别的伤心故事。埃尔文想起故人，心中一动。

     “刚从总统那里做完报告回来，所以来晚了。玛丽最近还好吗？”他点了一杯黑啤，拉开椅子在奈尔对面坐下。

   奈尔选择性的忽略了他的问题，转而立刻开始大倒苦水，但埃尔文却越听越兴奋，甚至快要笑出声了。“你在幸灾乐祸个什么劲啊？我没抓到那几个会用立体机动的小混混你就这么开心？”奈尔瞪了埃尔文一眼。

       “抱歉，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埃尔文连忙收起笑容，“你说那几个小混混很会用立体机动，而且身手比你的部下还好？那恐怕是很专业的犯罪团伙了。你不必自责，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你要把他们交给我来处置。”

      “你不会偷偷把他们放了吧？”奈尔狐疑道。如果要抓犯人，常年都在战斗的调查兵确实更厉害没错，但是他这个朋友在训练兵团的时候就总是嚷嚷着什么要追求真相啦，什么墙壁外面不一定就没有人类啦，离经叛道的事情做了不老少。

       “不会。放心好了。”埃尔文低下头啜饮杯中深褐色的液体，烛光倒映在他眼中幽幽的发亮，好似两颗火种。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1.利威尔、法兰、伊莎贝尔、雷梅苔丝的立体机动全部是从朗格商会倒卖的军用物资里抢来的。

2.雷梅苔丝是利威尔的亲表妹

3.题目和卷首语均来自前苏联老歌《鹤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