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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穿堂无意引山洪

那师爷听得这句话,不觉又恭敬了几分,私下里又朝我和吴世勋微微躬身,低声道,“多有得罪,二位莫怪。”

我的名头倒也是响当当的,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在这师爷眼里怕是个活脱脱的纨绔郡主,加之又有边伯贤这个摄政王撑腰,更是忌惮三分。

师爷走回桌案后,附在县太爷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县太爷的面色渐渐变得难看,随后将惊堂木一拍,“既是琼华郡主手下的人,那便请琼华郡主来此处,做个公证。”

请琼华郡主来?我....我就在这啊.....我原本以为只要把郡主的身份搬出来就可以敷衍了事,没想到这糊涂县官儿居然这般较真儿。

我腿一软,要是边伯贤来了怎么办?那我岂不是死定了。想到这,我的呼吸都不由得谨慎起来。诶,等等,要边伯贤不来,我也死定了,刚刚那么嚣张,也没个凭证什么的,待会儿自爆身份,他们根本不信....挨板子怎么办?

于是,我悄咪咪地靠近吴世勋,“咳咳,吴世勋,要不我们跑不?”

吴世勋斜睨了我一眼,“刚刚拉我站起来的时候,可不见你怕...”

“额..我那不是看他判糊涂案,所以...”

“所以,没有万全之策,便不要逞强。”

我自知理亏,但内心着实委屈,我明明是为他不平,他这幅风轻云淡教训我的样子,真是让人窝火。但理不直,气自然也不壮,气到用脚扣出三室一厅.....

吴世勋,靠近我,耳语,“别看这长安县县令是个七品芝麻官,只因在这皇城脚下,这差事往往是最棘手的,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往往也是最滑头的。你刚才那一闹,又爆了郡主的名号,他下不来台,才有了这么一出。”

我则嘀嘀咕咕,“我...我哪知道会这样...”

吴世勋见我这幅糊涂虫的模样,不由轻笑,“现在可知道了?万事不能冲动行事、只为争一时口舌之快。”

我心中自是不服气的,可我哪懂官场上那么多弯弯绕绕,“哦, 知道了。少在我耳边唠叨,跟小老头似的。”

吴世勋一脸风轻云淡,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别着急,我有办法带你出去。”

我则是一脸的我信你个鬼的样子,姑且死马当作活马医。

吴世勋上前一步,对那县令道:“大人,不必劳烦琼华郡主尊驾,草民可自证...”

那县令一手捏着老长老长的八字胡,微微一抬手,“诶,此话差矣,自是郡主的人,郡主来此做个公证,无伤大雅。若是有人借着郡主的名义,做些伤天害理,无礼犯上的事,与郡主名誉有损呐。还望二位谅解,稍作等待。”

吴世勋剑眉微蹙,却也只是说了声,“是。”

我看吴世勋吃瘪,心底暗笑,“怎么样?还忍不忍?不如跑掉来得实际?”

吴世勋看着我,翻了个白眼,“凡是能用跑解决的问题,你都不打算动脑子是么?”

“呀!吴二哈,你....”

忽的一下,长安县县令麻溜地从座位上起来,一路走到堂下,满脸堆笑:“下官本想请郡主做个公证,惊动了王爷,实在是万不得已。”

我回头,看到边伯贤,可谓又惊又喜。惊的是这次他实实在在发现我捅娄子,给他惹麻烦事儿了;喜的是,没想到他一个大忙人居然会来保我,这样我就不要秀才遇到兵,活活挨板子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边伯贤这么顺眼,现在的他,像一个太阳一样,熠熠发光。【我是势利眼.....】

边伯贤这次穿的是常服,倒是斯文得像一介书生。他只是微微瞥了我一眼,没什么反应,倒是看到吴世勋的时候眼神凌厉了起来,但很快又恢复了幽深平静。

“听说我们府上的人把无辜的孩童推到河里去了,我自是要来看上一看的。”

“是是是,王爷上座。”

看着那小县官儿对边伯贤低头哈腰的样子,再想想他对我和吴世勋一派威风凛凛的模样,我对着吴世勋嘀咕,“有钱不如有权。”

吴世勋则不动声色,只是付之一笑。

“此处是长安县县衙,你继续审理你的案子,本王旁听即可。”

“是是!”长安县县令一脸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于是乎,长安县县令又让我们这帮原告被告把事情的原委再次细细复述了一遍。

我当真觉得无趣。

尤其是听县令的那句,“你夫妇二人为彼此作证,本就可信度低。再者,那潘莲一介妇人,又有众多人证,那小孩儿小小年纪也是不会撒谎的,是以本官断是你夫妇二人将那孩儿推入水中的。”

我刚刚想辩驳,只听得边伯贤“砰”的一声,将茶盏重重地置于桌案之上,声音冷的像冰碴子一样,“夫妇?”

我想辩白,毕竟边伯贤此时可是我的救世主,不能得罪了,可是哪料到吴世勋这人,智商不高,胆子挺大,握着我的手就说,“是,我二人是夫妇。金棠乃草民发妻。”

吴世勋说完这句话,边伯贤便死死地盯着我,似乎在等我一个解释,“我...我...”

“夫人,难道要欺瞒大人么?”

我看着吴世勋那副逼我就范的罪恶面孔,不由得流下了悔恨的泪水,苍天饶过谁,吴世勋,我的报应.....便别过头,躲过了边伯贤的目光,“昂,金棠是吴二哈的发妻....”我金皖陵可不是.....希望边伯贤能懂....然后大发慈悲捞我...

听到我的回答,边伯贤垂眸,缓缓抿了口茶,“你们继续。”

那县令得到边伯贤的允许后,又继续审案,“她们母子倒是人证俱全,只是你夫妇二人人证物证皆无....”

“大人,草民有一法可自证清白。”吴世勋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

长安县县令则故意为难的看着边伯贤,“王爷,您看这...”

边伯贤没正眼瞧那县令,只是微微顿首,继续品着茶。

长安县县令这才说:“好,就按你的法子来试一试。”

吴世勋行礼请示,“大人,草民可否问那孩童几句。”

县令道:“可。”

“烦请大人将这妇人带到后厅,等我问完这孩童,再叫她出来。”

县令一抬手,便来了几个衙役,把那妇人“请”到了后厅。

吴世勋便问那孩子,“你说你在河边玩耍,是我将你推入河中?”

那小孩儿并不胆怯,反而很是肯定地说,“是。”

“那我是从背后推的你,是吧?”

“对啊!”

“那你背后又没长眼睛,怎么就能在一瞬之间,看清是我推的你?”

那小孩张口结舌,而后,眼珠咕噜一转,“我记错了,你从正面推的我,我是仰面跌河里的。”

“哦,原来是这样。”吴世勋问完,便对县令道,“大人,可否带这孩子去换身衣裳,浑身湿透,只怕着凉受病。”

县令点点头,吴世勋又请县令让人领那妇人上堂,“你说,你亲眼所见我推你孩子入水,那我问你,我是从背后推的他么?”

那妇人愤然道,“可不是么!企图伤一小儿性命。若不是你有意推我儿入水....”

吴世勋不想听那妇人多说些什么,只是对县令拱手道,“大人,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那县令的脸红一阵青一阵的,又看着边伯贤,边伯贤则只是打量着吴世勋。

县令只好恶狠狠地朝那妇人和小儿发脾气,连拍惊堂木,打了那妇人30板子,还客客气气地朝我和吴世勋赔了醉,我们倒也不客气地领受了。案子完了,才知道,那妇人没了丈夫,家里便没了收入,于是常做这样的把戏行骗,以往的人嫌晦气,花钱了事,只是碰到了我和吴世勋这种拱火的,一路才来了县衙。

边伯贤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现在真相大白,人,本王带走了。”

边伯贤剜了我一眼,我自知闯祸,便乖乖跟上,不料边伯贤走两步,忽然停了下来,我则好巧不巧地撞上了他。看着边伯贤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个傻子,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

原本以为他会挖苦我,没想到他把我拉到身后,对着那县令道,“官威别大过本事才好,胡乱断案,自掘坟墓,本王也不介意送你一程。”

那县令被边伯贤的话吓得冷汗直流,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边伯贤见惯不怪,一脸淡漠,“罪不至死,乌纱摘了就是。永生不用。”

边伯贤拉着我的手,转身就往外走,吴世勋则在后头默默跟着,外头看热闹的百姓竟朝我和吴世勋拍起了掌,还有人朝我们叫好。

我满脸笑容,一一朝那些人拱手回礼,吴世勋则神色淡淡,心不在焉。

边伯贤偏过头来,看着我。

我发觉他看着我,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便拉着他走出了人群。

边伯贤原来是骑马来的,我看着这匹马及其神骏,是边伯贤最喜欢的踏雪乌骓。

出了公堂,吴世勋对边伯贤倒是不在客客气气,反倒主动呛声,“传闻摄政王日理万机,怎有闲心理会这等芝麻小事?”

边伯贤看了吴世勋一眼,轻扯嘴角,“本王以为事关百姓,便无大小之分,于本王而言,都是大事。倒是太子殿下,最近与小妹走得有点近,不知意欲何为?”

我站在边伯贤旁边,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吴世勋就是太子殿下?!就是边伯贤的政敌....那我....额....

就在我头脑风暴进入癫狂之时,边伯贤拍了拍我的头,“晚陵,跟太子见礼。”

“啊....哦...太太太...子殿下安。”我有些磕磕巴巴,主要是一切有些过于突然了。

吴世勋见我这幅笨拙模样,不禁扬起一抹弧度,“不必多礼。”

边伯贤似乎很不喜欢我与吴世勋接触,随便找了个由头,便打发了吴世勋,吴世勋自然也明白边伯贤的意思,只是对我说了句,“来日方长。”

边伯贤把马儿牵过来,“会骑马么?”

“啊?”我有些惊愕,“不会,我说不会你不会要我给你牵马吧?万一你的马把我踹个半身不遂怎么办,我可不干!”说完,脚底抹油,还躲了个老远。

边伯贤见我鹌鹑一样的反应,不由嗤笑,又朝我招了招手,“过来。”

“我不!”

“我数三个数,一,二...”

啊,啊啊啊...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最怕他来这一套了,突然硬气不起来,灰溜溜的走了过去。

边伯贤忽的捏住我的脸颊,“吃得这么多,别把我的乌骓给累垮了。”说完不等我反应,就把我抱上了马。

“诶,你不上来吗?”

“我上去,你还能安安分分坐着?小的给郡主牵马。”

“哈哈,懂事儿,回府本郡主有赏。”

边伯贤没说话,只是牵着马,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

突然,边伯贤没来由地问了一句,“刚才,跟吴世勋说话为什么磕巴?害羞?还是喜欢他?”

“咳咳咳”,被边伯贤的话吓得被口水噎到,“哪有?!”

“还口是心非。”边伯贤似乎不喜欢我的回答,突然冷不丁来一句,“下马。”

“干嘛?这不是还没到家么?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呀!”

“你让吴世勋来给你牵马。”

额.....

“你有病吧,人太子殿下屈尊降贵给我牵马?我脑袋还要不要了?!“

“那我摄政王还不是屈尊降贵给你牵马?你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我算是明白了,他这是跟吴世勋杠上了。

“我们是一家人,那太子殿下跟我又不是一家人。你牵着马,带我一起回家,有这么大的意见?算了,不骑了,我要下马。我惜命。”说完,二话不说,准备翻身下马。

边伯贤连忙把我扶住,止住了我的动作,“行了,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一起回家。”

夕阳染红了天,我看着边伯贤的背影,觉得很温暖,原来在异世有家人保护和迁就是这么好的感觉。

“边伯贤,你有时候还挺好的。”

边伯贤回首,便见我朝他灿烂一笑。

他看着我,淡淡一笑,“傻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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