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林忆歌篇：归忆（3）

之后的日子里，我真的开始如帕格尼尼那般堕落，可谁又能成为我的荻达呢？连太阳都照不到的角落里，谁又凭什么说自己可以。可惜的是我没有帕格尼尼那样的好运和才华，等待我的是无尽的深渊和暗无天日的未来。

当我看着那些我该称之为父母的人捧着奖杯笑眯眯的向我走来时，我知道我再也无法从深渊里脱身。

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似乎从未对我有过半分关心，或者说他们关心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那个会为整个家族带来荣誉的林忆歌。也似乎只有在我夺得国际赛事奖项时，我才能见到他们脸上露出的久违的笑容，因为我对他们来说还有价值，就比如……联姻的价值。

在阿朝走后的第四个月里，上海下了第一场大雪。那天我见到了我即将要联姻的对象，也是一位小有成就的钢琴家，名叫盛梧。

可能是我的错觉，他举手投足间竟然藏着阿朝的影子。但我明白，他只是音乐世家的一位富公子，他不是我的阿朝，他成为不了我的阿朝。可若是我真的把他当做阿朝然后嫁给他，于他而言是不公平的。我与阿朝两个人已经如此，不该再将其他无辜的人牵连进来。

但大约是因着他实在像极了阿朝，用晚饭后，我竟鬼使神差地拉着他找了家酒吧，将自己灌的醉醺醺的。我忘记自己借着酒疯拉他说了些什么话，只记得我们临走时不慎打碎了一个瓶子，我蹲下身去将玻璃碎片一块一块捡起时，看到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枝孤零零的玫瑰花。我再次想起了阿朝。我忽而发觉他在我的脑海中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可是我越来越看不清他的面容，我也逐渐开始迷茫，甚至就想这样沉醉在这纸醉金迷的地方，好像只有那样我才能重新见到阿朝。

我的手不自觉地握紧，玻璃深深嵌入手心，却毫无痛感，当我被吧台小哥的惊呼声闹得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整只手早已经鲜血淋漓。

好疼，像阿朝走的那天时一样疼。

我将钱包里的钱胡乱抓了一把塞给他后，拖着疲惫的身子，顶着不怎么清醒的脑袋一步一步走回去。鲜血顺着指尖不断滴落，就好像只有闻到浓浓的血腥味时，我才堪堪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雪花一片一片地落下，地上已然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以至于我手上滴下去的鲜血格外扎眼。盛梧看见后皱着眉急忙走过来，拉起我的手仔细检查伤口。我毫不留情的甩开他，心中觉得好笑，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确实难为他因为家族利益要装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

他不语，似乎在表达对我任性妄为的不满。良久他才浅浅开口，他说，忆儿，别闹了好不好。

我怔住了，他真的很像阿朝，就连说话时温柔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阿朝也喜欢叫我忆儿。

我的记忆又清晰了些，其实小时候我曾与阿朝有过几面之缘，从那时起他就开始叫我忆儿了。

可盛梧终究不是我的阿朝，我也没有办法将他当成阿朝的替代品，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未来美好的生活。

我终于肯承认我好像真的爱上阿朝了，没有他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冰冷而绝望的。我蹲在大雪里放声大哭，盛梧蹲在一旁为我披上外套，默默地守着我。

曾几何时我也与阿朝这样一起在雪地里漫步，直到大雪白了头发，像走过了一辈子那样长久。

许久后，见我情绪宣泄的差不多，盛梧突然不顾我的反抗将我抱起来回到车里，打开暖风，耐心地替我用酒精擦拭伤口，并用纱布包扎了起来。然后他送我回了家，临下车时还不忘嘱咐我要常换药，有事记得给他打电话。

我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却摇摇头说以后我便懂了。

可是我们真的会有以后吗？

我没有办法给他承诺未来，我看不到我的未来。就像花的盛开在预示着凋落，阿朝送我的玫瑰花已经枯萎得不成样子，可我还是倔强地把它精心养在我最爱的白釉花瓶里。在家里，我总是盯着它看，一看就是一整夜，仿佛阿朝还在我身边，仿佛这一切都还是有所期许的。

我承认我真的爱上阿朝了。真的很爱很爱。

所以我给不了盛梧任何希望。

也是此时我才真的明白，感情里就是会有先来后到。我清楚地知道盛梧喜欢我，从他的眼神里我能感受到，但我没有挑明，因为我不敢接受，也不能接受。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当初我先遇到的人是他，会不会爱上的人也是他，会不会一切都会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糟糕透顶。可惜世界上最廉价的两个字就是如果，没有什么如果当初，也没有什么会不会，不爱就是不爱，我没有办法用一颗满是阿朝的心去爱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