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两难

按着我的意思，皇帝又添了几笔，便交给王年芊去办了。如今皇后病弱，顺贵妃接理六宫事，倒是顺理成章。

江秋堇自然是被废为庶人下了狱，太后也一同被囚禁在皇室秘牢中。廉韶迟、平遥期吐了个干净，择日问斩；温从仪因为同为江秋堇一党，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贺蕴庆只是个被江秋堇利用的工具，多番审问下并没有吐出什么东西来，又是个胆小的，被活活吓疯了，也给丢进了冷宫。

当然，也为了安稳众人此番受惊，余下的人也都有了或多或少的赏赐。毕瑾婉母家毕家在此次平反中也是有功，升了一品官，也特例给她提了容华；宋龄兰被禁足多日，郁结于心，人也憔悴了不少，皇上也是给提了两级，册为贵人。

孟寻伊本就是宫中的小透明，此番在自己宫中安稳度日倒也没有受到波折，只是皇帝对她淡淡的，只封了才人；魏涵韶也是如此，但因着选秀时江秋堇似乎为她说过几句话，本要提了才人的，皇帝却给驳了，仍是常在的位份。

穆明，则是第一时间便从那偏僻角落搬出来请进了晴瑶宫。晴瑶宫本是一直在修缮的，据说内部极为精致，却又不至于逾矩，名字也吉利，向来是低位宠妃的住处，也算是一种荣耀。她原是韵贵人，后来被江秋堇所害降为答应还夺了封号。如今皇上便在她原来的位份上再提，又重新拟了封号，册为文嫔。

如此一折腾便又是好几日工夫，王年芊一人忙得手忙脚乱，我在一旁也只能打打下手。若是统筹谋划我还能说上一二，可这细碎琐事我却也是有些苦手。所幸后宫中如今姐妹们互相也算和睦。毕瑾婉常会跟着我帮些忙，穆明宋龄兰虽不会动手，但倒也没有急三火四的样子。

不过此番倒让我对孟寻伊有了些额外的好感，她总会在适时的时候来帮忙，有事也会在些关键点上提出自己的想法，倒是比我与王年芊想得还周全些。我本以为她只是个善于明哲保身的姑娘，却不想也有些本事在手。亦是个可培养的好苗子。

“折腾了这好几日，终于把各位妹妹们的事情弄好了。”已是深秋的时节，外面的风已经开始萧索，虽说还不到燃炭盆的时候，挡风的帘子却已挂上了。

“又是炒栗子的时节了。”王年芊笑呵呵把宫人奉上的栗子接过放在桌上，“我记得，容儿最喜欢吃这热乎的糖炒栗子。”

“可不是呢。”毕瑾婉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榻下，也拿过几个栗子剥开，又放到我手心里，“姐姐最喜欢吃，却又嫌剥栗子伤手，还易弄脏不好洗。真真不像是我们武将家出身的女儿。”

我拿过栗子，含在嘴中。却恍惚想起似乎上一个冬日里，是思檀还在的时候，她也会笑着说我不爱剥栗子却爱吃，像个小馋孩子一样...当时我还笑她不爱吃却爱剥，倒是跟我一拍即合。

恍若隔世。

瑾婉见我脸色便知我又想起往事，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只低着头剥栗子不再说话。王年芊也大致猜到一二，便赶紧转移了话题。

“如今事情基本上也算是定下来了。”她提起前朝的事，“皇上可有什么意思吗。”

“啊。”我缓过神来， 急忙忙咽下差点呛着嗓子，又顺了一大口茶，“这样...好像还要审，估摸着得到冬日里才有结果了。”

其实我知道，皇帝要把前朝后宫的余孽抓个干净，再一同问审，把奉天楼娘娘的事办了，这才是最要紧的。但这是皇家的机密，我自然不会随意说出。

“只是如今皇后娘娘总是那样不好...我很担心她。”我深知王年芊与皇后的情谊，必然不会让皇后如此虚弱又消沉下去。自知道自己不能有孕后，皇后整个人日渐消瘦憔悴下去了，容老太医也直摇头。

“我也是如此说，可相映她总不听我的，最近更是直接闭宫不出了，连我去有时也被拦在外面。”王年芊叹了口气，“况且相映被下毒的事儿，虽然听说江秋堇是认下了，却不是她到底是如何下毒的，如此相映身边倒也不是完全安全的。”

我点点头，担心的正是此。且皇后如此下去，便再很难坐稳中宫之位了。这是我与王年芊都心知肚明却不能说出口的事。王年芊不能有孕的事并无几人知晓，若是将来中宫空缺，她多年贵妃之位，又协理六宫多年，不得不说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我是太子生母，又得皇帝多年专宠，手上也有贵妃的宝印宝册，若是为后倒也并非不合适。如此一来，若是中宫空缺下来，我们倒成了竞争对手。

且王年芊王家是旧臣的代表，而我沈家则是新臣崛起之首，此事若是牵扯到前朝，便又是无休止的争斗。于我来说，是最好不要发生这样的事的。

但说实话，我却不知道王年芊时怎么想的。如果中宫下位，那么旧臣们必然会拥护她上位，代替关相映代表旧臣稳立后宫。那么新任用的臣子们也必然会被压了一头。

我不知道这样的诱惑对于王年芊来说是否会大过她与关相映的情谊。在江秋堇之事之后，我也时常在思考，在这后宫中是否难有单纯的姐妹情谊，是否在极大利益的诱惑下这些情谊终究是一片虚妄。

“顺其自然吧。”王年芊应是也知道我所想，只自言自语了一句。

“娘娘。”正当场面陷入一片尴尬之时，追枝弓着身子进来，凑在我耳边，“皇后娘娘那边似乎出了点问题，皇上那边已经过去了，却直接闭宫了，恐怕会有大事发生。”

心跳漏了一拍，恐怕是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皇上匆匆赶去却闭宫不见，一点消息也没透出来，恐怕皇后那真是不好了。

可此时，我也真是无可奈何。说到底我的行为始终受制于皇上，很多看似放肆的行为言语也都是思量了才敢说出来，而非真的想说什么做什么就去做了。现在皇上不想让人知道，连我也没告诉，我自然不能随便动身。

但此刻再待下去也是如坐针毡，便言有些闷了让追枝扶着出去透透气。众人见气氛尴尬自然没有阻止。

只是刚走到院中，便见一小宫人跌跌撞撞往宫里跑，大喘气着喊着。

“娘娘，昭贤妃娘娘，顺贵妃娘娘，不好了，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