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中宫

“参见皇上。”

刚到后宫，便径直往凤仪宫去，毕竟出来时匆匆将这边放下，现下还不知是什么情况。

只见众人已收拾好了宫殿，不再是走时一片混乱的样子，容老太医则准备着回话并未回去。“容老，皇后如何了。”皇上也并未停下脚步，往最上首坐下，我则立在一旁。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问的了，只是互相都不知该如何开口，才算是抛了个引子。

“回皇上话，皇后娘娘是福大命大才保得母女平安，但将来在子嗣上是无所指望了。”容老不像小宫人那般慌张，只淡淡然将事实说来。其实众人亦已知这个结果，只是如今中宫不孕，且只有一女，说来是十分不合适的，如此恐怕又会有一番风波。

“嗯，她身体如何。”皇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想来心情一定也是非常复杂的。“回皇上，缓缓调理，日后便可恢复。”容老眼看皇上为此事忧心，便又开了口，“只是娘娘如今体虚，后宫诸事烦忧，娘娘还是需要静养才能好得快些。”

这话便是给皇上台阶下了，若是皇上亲口让皇后休息，难免会有离心之嫌，但若是太医口中说出此话，便是体恤病人辛苦，休息也是顺理成章。容老在宫中多年，自然知道其中关窍，也当然会给皇上这个台阶。

“嗯，就依你所说，先前朕将六宫之事交给顺贵妃，便让她去打理吧，想来也是得心应手的。昭贤妃也去帮忙，顺便多学着些。”他很快做下决定，便打算起身。“皇上，臣妾要去看看姐姐，不一起吗？”我惊讶于他此刻的无情，竟然从始至终没有关心过皇后与公主。

但或许他始终是这样的，对于太子府的旧人，对于各宫嫔妃，只是对我除外罢了。

皇上愣了一秒便接了话，“嗯，是要去看的。”

如此才将皇上劝进了皇后的寝殿。进去时孩子还在房中，由乳母带着，皇后则虚弱地靠在床上，想来应是听见了皇上来的消息才起身的。看上去十分虚弱的样子，本是白里透红的皮肤此刻却是煞白，没有一丝丝血色。

“臣妾不便起身，皇上恕罪。”俗话说得好，见面三分情，何况皇上与她也是多年的夫妻，此刻看见她如此虚弱也不免有些心疼，坐到床边拉住她的手。

“皇后此番受委屈了。”他的语气中带着关切，“好好休息，朕会常来看你。”他又转头看那孩子，正乖巧地窝在襁褓中，“孩子还没取名吧，皇后可有甚好字。”

“臣妾...”皇后显然没有想到皇上会允许她自己起名，“臣妾觉得，柔，甚好。”

“嗯，那便赐名柔吧。”皇上毫不犹豫答应了。我看得出或许皇上并没有太在意这个公主，即便她是中宫嫡出，给皇后赐名的恩赏也纯粹是皇上此刻想不到什么好字。可皇后并未在意这个，许是皇上太久没有这样对她，她格外珍惜此刻的美好，眼中闪烁着我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光芒。

当然我也不宜在里面多待，成人之美，便悄悄挪到殿外，呼吸着初秋的空气，也不禁停下来思考。皇上又何曾是我眼中的皇上。尤其是听过了江秋堇廉韶迟，还有后宫众人的话，看着她们的表现，我深知我眼中的皇上也只是在我这里的特例罢了。他对于后宫众人是无情的，是冷漠的，是多疑的，是难以捉摸的。

只有在我这，他才是那样的可亲可爱，那样的让人由衷地、发自内心地仰慕。这是满宫里艳羡的双向奔赴，是皇帝对我一个人的隆宠，或许是前朝后代都不再会有的。可正是这样独一无二的帝王的爱，又或许造成了多少悲剧呢。江秋堇除了自己本身的恶毒心肠以外，又怎么会没有因爱生恨呢。

但感情的事又如何谈得对错呢，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或许皇上本就不是个明君，或者说帝王亦是凡人，也是有七情六欲的，所谓雨露均沾后宫祥和，不过是谁也不爱的无所谓罢了。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身后传来皇上的声音。“没什么。”我摇摇头，何时也会在意这些假大空的东西了，我只要眼前的生活，眼前的人，我也是凡人，何苦自己为难自己。“要去哪。”我转身挽过他的胳膊，“我陪你去。”

“嗯，要去...”他思考了片刻，却没有定下来。后宫中受了江秋堇欺负的人不少，如今先去谁哪都不合适，倒是僵持下来了。“不如去我那坐坐，把后宫的事情理好了，交给年芊姐姐去办便是了。”

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去处，便点头同意了。

时隔几日，又回到未央宫，不免有回家的亲切之感。

“姐姐！”毕瑾婉早已在宫门前等着，见着我便扑在怀中，“担心死我了，不过宫人们说姐姐跟皇上在一块，必然是平安的。”

我笑着点点头把她拉开，毕竟皇上还在呢。她这才看到皇上在一旁立着，忙慌行了礼，又笑嘻嘻拉起我的手往宫里走。

“你先去沏茶。”我还有话要与皇上说，自然遣她出去。她虽似乎是误会了我要说什么悄悄话，只坏笑了一声出去了。“皇上。”暂且不管她如何误会了，“臣妾想，眼下首要是把穆明从那偏僻破烂的屋子里挪出来，还有宋龄兰，平白受了江秋堇的罚，至今还被禁足在宫中。臣妾觉得，此番事罢后自然是要封赏各位妹妹以慰人心的。当然，还有江秋堇一派同党的嫔妃自然也是要抓出来罚了来杀鸡儆猴的。”

我生怕一会忘了什么，一股脑全吐了出来。皇上却一脸悠闲地看着我，眼神里都是笑意。“阿珏，事关重大！”我见他不着调便着急起来，“后宫安定，前朝才能稳啊。”

“我知道。”他却一把将我拉过坐在腿上，“只是从前竟没有发现我的容儿如此机敏聪慧，临危不惧，面面俱到，连我都有些甘拜下风了啊。”

他言语中带有玩笑的性质，并未怪我越俎代庖。才反应过来他的戏弄，顿时有些不开心，挣着坐到一旁去。

“生气了？”皇上试探着拍了拍肩，我却扭开不搭理他，“好了好了，我是真的夸你，依你说的去办便是，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我的容儿不会吃醋吗，朕的后宫有这么多人。”

我才知或许他经过此次事件后或许对后宫也有了思考，或许他也在思考自己的情爱是否真的是不为皇室所容的，或许他也纠结于自己与皇家。想到这里便有些心疼，转身团在他怀中。

“我不会吃醋的，你是阿珏，但也是皇上。”我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平稳有力，“我能体谅的，况且阿珏对我已经太好太好了。”

此刻无须多言，相印的两颗心自然明白。

“其实。”过了好久，我听见他的心跳略有些乱了，便抬头看他，“其实，朕有意让容儿为后。只是现在局势复杂，废后...”

“皇上说什么呢。”我轻捂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即便中宫娘娘不能生育，此事不声张便罢了，左右太子也已经诞下，后宫中还有那么多妹妹能生。娘娘对皇上是一片真心，皇上岂可辜负。况且废后是大事，如何可这样轻易决定。”

“可朕如今正是壮年，若中宫无法生育终究...”他的思量我也明白，皇上起码还有几十年好活，若是中宫早早就断了生育的路，又只有一女傍身，迟早是要被议论的。

但皇后娘娘的一生，都倾心于皇上，又如何可轻易说废后就废后了。还不论她刚诞下公主，是有功无过的。

皇上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也不再说下去，只拟旨下去，先放出宋龄兰与穆明，再严查后宫江秋堇一党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