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车祸

从警局出来,沃森把律师拉去一边单独交代事情。

金秋妍和林允儿则排排站在路边,望着雪地中央一条条的车轮印,互不说话。乍一看,像路边两棵平行的树,各自成长,毫无交集。

林允儿经过白天的事,早彻底打消了主动和她说话的念头。

金秋妍习惯安静和沉默,更不会觉得不妥,她双腿笔直,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夜间冷风呼呼地吹,她仍背脊笔挺,像一株不怕风霜的白养。

和她相比,林允儿就没那么自在了。她缩成一团,冻得瑟瑟发抖,偶尔扭头看她一眼。

北半球冬天的夜来得早,夜幕中她的侧脸愈发白皙,轮廓也愈发分明。

她的眼睛很漂亮,明明很静却有种水波荡漾的错觉,映着街对面的霓虹灯,闪着湛湛的光。鼻子的峰度很完美,薄唇轻抿,下颌的弧线也是干净利落。

她丝毫没察觉到林允儿的注视,很专注地望着街道对面,渐渐,唇角微微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好似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林允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她又扭头看她,猜想她究竟在看什么。

她忽然眼眸一垂,感应到了她的目光,缓缓侧头看她,眼眸被夜染成深色,好似很深,又似很浅。一双眸子干净得像是月夜的雪地,好像很纯净,又好像很幽深。

她静谧无声,会说话的眼睛却在说:看什么?

林允儿被她逮个正着,尴尬地扯扯嘴角,忙不迭地问:“你在看什么?”

金秋妍“那个广告牌很有意思。”朝对面的方向,抬抬下巴示意。

林允儿这才发现她在看沃尔玛的户外广告牌,写着打折促销广告——

“ogee!onsale!mar.1st

all@n.y.t

噢天,大折扣,3月1日尽在n.y.t”

n.y.t是她们所在的这个城市northyearfieldtownship的缩写。

广告牌上画着黄橙橙的桔子,冬日里这样明媚的黄色真好看,可她不知道有趣在哪里。

金秋妍兀自看着,似乎心情不错,隔了一两秒,发觉她没反应,出乎意料地耐心解释道:“那串文字很有意思。”

这句话基本没起到解释的作用……

林允儿张了张口,很想接过她的话来,却嘴拙,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她的世界真的很难理解。

又或者是,从来没有朋友的她,嘴太笨了?

她兴致恹恹地低下头。

金秋妍见她低头不说话,抿着唇看了她几秒,问:“你玩过anagram游戏吗?”

林允儿抬头,不明所以地迎视她。

她知道anagram变位,把单词或句子里的字母换顺序,组成新的单词或句子。可她不明白这和刚才她们说的话有什么关系。

“这种问题也要想上四五秒?”金秋妍侧头望向远方,淡淡评价,“你的反应速度真是慢到惊天动地。”

林允儿抿抿嘴,赶紧小声道:“没玩过,听过。”

金秋妍微微侧过身子,面对她开始提问:“比如,eat可以换成什么词?”

林允儿突然发问,她愣了愣,才道:“tea!”

金秋妍“速度真慢!”毫不掩饰鄙视的表情,继续,“lived.”

林允儿“devil.”

金秋妍“嗯,不错。”低头,眼睛里似乎有一丝笑意,问,“继续玩?”

她从没玩过任何种类的游戏,这种考画面记忆力空间想象力和反应速度的游戏,很新奇。她心里莫名闪过

金秋妍她一激动就会脸红,夜色中,她小脸白皙清透,染着霏霏的粉色。声音不知怎么轻了下来:“准备好了吗?”

林允儿低沉的询问,莫名心如擂鼓,仿佛第一次参加知识竞赛的选手:“准备好了!”

金秋妍“听人说话的时候,最好保持安静,因为......”

林允儿“因为listen(听)换个顺序就是silent(安静)!”立刻回答。

金秋妍已经把词说出来,这个不难。

金秋妍“参加葬礼不要太伤心,为什么?”

林允儿“葬礼funeral,那是......”眼睛一亮,“realfun!”真有趣。

金秋妍“为什么儿媳妇都害怕婆婆?”

林允儿“婆婆是mother-in-law。”她蹙眉想了想,小声问,“因为她是womanhitler,女希特勒?”

金秋妍“是啊。”似乎很满意她的速度和配合,玉脸看上去带了一丝少见的轻快,“最后一个,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汤姆克鲁兹?”

tomcruise?他的名字可以重新排序转换成……

林允儿咬咬唇,灵光一闪,“啊!soi’mcuter我最讨人爱!”

金秋妍眉梢微抬,似笑非笑:“你真这么认为?”

林允儿她的脸颊陡然涌上一种陌生的发烫感,低头搓着手,小声解释:“我是说他的名字可以拼写成‘我最讨人爱’,不是说我自己。”

金秋妍配合地“哦”了一声,又看向那个一堆桔子的沃尔玛促销广告牌:“那你试试看,把那个句子里的字母打乱了重组。”

o!gee!onsale!mar.1st

all@n.y.t

单词拆散的话总共21个字母,怎样才能把它分配成几个独立的单词,刚好字母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而重新组装的单词还要组成一句语法正确,语义完整的句子?

林允儿紧紧盯着广告牌上五颜六色的单词,一瞬间这些字母全在她脑海里跳跃,一个个蹦出来拼凑——sea,rest,moon,rang,year,tale,or,tally,total……

都不对。

不管出现那个单词,剩下的字母都不能组成有意义的单词,更别说一句完整的句子。

究竟是一句什么话?

林允儿情不自禁握紧了拳头,忽然看到广告牌上大片的桔子,orange?

刹那间豁然开朗,所有的英文单词飞旋起来,重新组合排成了一句话——

anetstoleallmyoranges!

“一个外星人偷走了我所有的桔子。”促销广告牌上一大堆黄橙橙的促销桔子要被外星人偷走了,哈!

她忍不住会心一笑,是啊,金秋妍说的没错,这个广告牌很有意思。

原来,她就是这样,独自沉浸在自己满是创意和思考的世界里吗?

这种人,真的好神奇。

突然，一道强烈的光照在林允儿身上，让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住。

这是……车。

紧接着，她便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然后，便彻底没有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