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个世界很残酷，这个世界，也很温柔，“愿您一路平安，执行者大人，”步入那间屋子前，龙神教的神父最后一次为面前这个长相普通的男人做了一次洗礼。

“从今日起，我就不再是执行者了，下次见面的时候，叫我树仙就好了，”放弃肉体，以精神意识化作能量，引导新生的战士忠于龙，这是他被赋予的责任。

脑海中喧闹的声音消失了，失去了核心支持的机体会被回收，“可以让我最后看一眼吗？”被盛放在休眠仓里的头颅，连通着多根导管，声音不能发出，但大脑里的意识却以文字的形式表现在了休眠仓的屏幕上。

这个世界的人类虽然都是人造人，但也只是选用了虫群不能寄生的材料而已，如果被砍掉头，人照样会死，核心可以保护躯干，但不能保护四肢，这是科技的局限性，也是他们的执拗性，他们认为，如果连死亡都做不到，文明中的个体没有存在的意义，“人出生，就会死，这是自然的法则，也是我们最后遵从的法则！”这句话就印在很醒目的地方。

而能够愚弄死亡的人，只有对外高级谈判者，一些特殊职业者或是龙城的隐藏武器，以及高级工程师，科学家，高效的能源被分配给他们，他们会为龙城的发育尽自己的一份力。

他们，是被剥夺了死亡权力的战士。

接引台上，科研人员放下了休眠仓，“没忘记你们的任务是什么吧，树仙们，”接入大数据的最后一刻，这个计划的负责人声音严肃地问道，在没有看见反对的话语后，“接入实验开始，后天培养战士计划正式启动，计划代号，树仙。”

整个克隆机构里的心跳声本应是一致的，可是，在发动树仙计划时，心跳一下子就变得杂乱无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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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完成的人，会取代我的位置吗？呵，做的不错，”司空被四根钢缆绑在一间独立房间里，磁力达到平衡，在这个房间里，他只能发挥出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战斗力。

“您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如果再无人接替您的位置，您会死，这不仅仅是核心崩溃那么简单，您会被彻底取代，所以，这是下策，抱歉了，司空大人，为了龙城的未来，请您赴死。”安格瑞斯的机械手上拿着一台老式放映机，因为司空的机体非常先进，他会控制周遭四百米内的所有带有电路的无独立意识机器，因为他亲手设计了他们的防火墙，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设计了漏洞。

“这个计划还是我亲手签订的，想不到吧，日晷，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他却又心情低落了下去，“可这，有什么意义呢？痛苦地挣扎了几百年，你也该放弃了，”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起来，不晓得是谁在控制身体，“人类不会放弃的，这是身为，人类的荣耀，我不会放弃的，哪怕我的全身都被机械取代，哪怕我的最后一点脑组织也被你们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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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官，可以开始了，可是，我们真的要……我的意思是，司空先生是我们前辈们的偶像，如果，我们真的这么干了，我们……”执行人有些怯懦，倒也不是他怯懦，这件事实在是，太。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所以我才会选择你们这一批人，你们跟他的直系关系几乎没有，是由各个分城单独培养的战士，被制作出来的唯一的目的就是葬送他，葬送他时代的结束，怎么，你怕了？”安格瑞斯的声音变得有些冰冷，“处理完他之后，把安托给我杀了！”

“您……您说什么？”

“听不懂命令吗？”安格瑞斯的声音骤然严厉起来，“安托不同意这次的计划，哪怕是司空他亲口命令的，如果我们要公开处决司空，她必定会来阻止，如果她不阻止我们，也不会有这种秘密计划了。”

“可，就凭这样的，很遗憾，我们不能陪您完成后续工作，我们目前的唯一任务是葬送司空，但安托，她并不在我们的清单上。”

“她是祂们的间谍，是为了监视我，才来到这个国家的，这样的理由，够吗？”司空的声音冷漠而严肃，极富穿透力，“后续任务，很简单，彻底清洗祂们的间谍，然后，进行三项合约，准备，逃逸。”

“逃逸？”安格瑞斯诧异了一下，“空间封锁解开了吗？”

“我和她同时死亡，意味着试验品与观察员同时失联，祂们一定会派人来，而开启通道的那个瞬间，就是你们唯一逃逸的机会，这是我最后可以为龙城做的事情了，”司空声音平淡，“所以我才会放任日晷侵占我的身体，安格瑞斯，答应我，带那些孩子离开！”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放弃那些人吗？你在开什么玩笑！”安格瑞斯吼道，“你忘记你建立龙城的初衷了吗？”

“我建立这座城，从来不是让人类苟延残喘地活在那些该死虫子的阴影下，多年的潜伏，现在时机已经到了，”司空站起身，两旁的警卫有些紧张，枪口瞄准了他，“那些该死的家伙自诩为神，让我们臣服于他们，肆意改造我们的基因，制造出所谓的上层社会，呵，凭日晷这种东西就想取代我们，简直是白日做梦，”就像是长久的积怨，“给予我们技术，就为了，让我们心甘情愿地跪下，称呼他们为主人，呵，知道我跟安托是怎么相处的吗？私下里，我要称呼她为主人，我这么久以来，对于祂们来说，只是仆从罢了，安格瑞斯，杀了她！不惜一切代价，不然，祂一定会找其他人，替代我的位置！我不能，让我们的城池落在别人手里！”

炽热与疯狂，表现在他的脸上，久别的感情，愤怒，进而是暴怒，“宰了那条，该死的虫子！”这句话，带了重音。

“看来，安托暂时不能杀了，”安格瑞斯看得出来，现在的司空已经完全被日晷控制了，如果日晷想让安托死，那就意味着，安托可能是虫群的背叛者。

“我需要去找她，你们继续工作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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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瑞斯在穹顶附近找到了安托，“安托，我有事情问你，”他开口时声音有些沉重。

“那是你们唯一的机会，紧急逃逸，他已经消失了吧，”安托却像是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

“日晷很恨你，为什么？”

“我杀了一艘区舰的母皇，他当然会恨我，因为我的存在导致族中出现了大量损失，他恨我，不属于正常吗？”

“所以，你真的是，祂们的人吗？”

“我是那边的通缉犯，理由是通敌卖国，如果司空死了，祂们可能爱搭不理，但如果我死在这片星系，祂们会立刻打开空间封锁只为找到我的尸首，而这，也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所以，你的意思莫非是……可这，你也是，司空也是，把命看得都这么不重要吗？为什么？你们这样做，就仿佛在说，老子好逊，连豁出命都不敢，告诉我，你们倒底是什么意思！”

“你跟我们不一样，我是祂们的人，而司空，如果他放弃抵抗，或是死亡，你们会在瞬间被毁灭，这是他与祂们交易的内容，至于你，你是隐藏的机体，你的任务就是，在我跟司空全部死亡后，带领剩余的人类，离开这片星系，跳转也好，三大城合并，进行空间跳跃也罢，这是你的第一项任务，你不会忘了吧！安格瑞斯。”

“你背叛你的种族，倒底是为了什么？”安格瑞斯问道，在人工太阳的作用下，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

“曾几何时，我们塔拉力克文明，也是一个拥有自己身体的文明，很像你们旧世界的人类，但有一天，一切都变了，”说到这里安托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势力，调动我们内部的争斗，长久以来的积怨爆发，把好好的星球打成了废墟，而在废墟之上的，名为，虫群，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一部分族人进行了退化，与高智商族人在一个基因片段上完全不同，诞生了名为母皇的终极集繁育，领导，学习能力为一体的生物学电脑，与你们的AI很相似，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们的文明出现了质的飞跃，同时，个体的思维能力极限下降，甚至只能最基础的能力，日晷，就是在那种条件下诞生的异类虫体，只能依附于其它种族，没有自己生存的能力，真是可笑，这就是进化吗？如果这就是进化，我宁愿选择去死，”安托的声音不大，但从眼角滑过的泪水，“所以我杀了我的母皇，祂们一直在找我，因为在集体意识里，我是一个背叛者，祂们一直希望杀死我，所以，如果你们想离开，我必须得死。”

“利用，祂们开门的瞬间吗？我明白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安托，”安格瑞斯听到这里，像是叹了口气一样。

“这座城市真是美丽啊，你们要怎么离开？带走他们？还是，只带走那些被选中的孩子们？”

“本意是想全都带走，可是……”

“离开之后，找一个好地方生存吧，不要想着为我们报仇，虫群的科技水平很高，祂们之所以养着你们，是因为你们，完成了肉体转机械的重大进步，为了研究寄生虫如何完美侵入机械，祂们才会留你们一命，安格瑞斯，答应我，好好活着，不要妄言复仇，你们根本不是祂们的对手！”

“安托……”

“开始吧，告诉那些孩子，我死于日晷破体，龙的命运，就拜托给他们了，”安托言毕，胸甲被一条宛若蜈蚣一样的虫从内部顶开，“开始吧，安格瑞斯。”这次的声音有些嘶哑，是重音。

“遵命，团长。”

“真是个漂亮的星球啊，如果没有……可惜，我见不到那一天了，”安托话音刚落，安格瑞斯的枪打在了她的头上，而她体内的日晷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面对枪口，她并没有躲，又是一枪下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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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太阳最后一次熄灭了吧，”安格瑞斯身后的两支小队解除了光学迷彩，为首的是一男一女，而他们的名字是，盖亚一号和盖亚二号，“你有多少把握？”

“成功的可能性，低于百分之一，这样，你们还要跟着我干吗？天穹与天罚，你们准备怎么办？”安格瑞斯抬起头。

“他们都准备好了吗？”盖亚一号却问了另一个问题。

“他们吗？都已经准备好了，”安格瑞斯回应道。

“那就启动计划吧，复苏之种计划，随时可以启动，只要有一个人逃出去了，我们，就不算全灭，至于天穹与天罚，我们会陪伴这头老龙，一起坠入地狱。”盖亚二号声音带着一股坚定的意思，她扫过面前的众人，像是要把他们的样貌彻底记住一样。

“那么，复苏之种计划，正式启动！”安格瑞斯则是录下了所有人的音频，“希望在未来，我们还有机会再次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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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第一次了吧，”冰层之下，各个分城的城主齐聚在安格瑞斯身边，而他们身边的寒冰中，似乎封着一些东西。

“不是，”安格瑞斯默认了他们的疑问，“你们中的聪明人，不是早就发现了吗？关于帝国资助你们这件事。”

“我们倒底还要逃多久？现在的我们，不就是丧家之犬吗？为了须弥的自由，我们何时才可以离开这个巨大的牢笼？”亚伯开口了，作为第一分城的城主，他的知识储量很多，相比其它人看得也最透。

“我给不了你们答案，我只能尽量让你们脱离他们的掌控，如果我完成不了，那就交给下一代去完成，也就是，那些树仙们，帝国已经完成了对他们的培训与洗脑，只有按照帝国的方法，你们的自由，才会尽快到来，”安格瑞斯声音有些嘶哑，充满了无奈，“可惜，我逃的不够远，还是失败了，但所幸我们已经到达了边缘，下一代会比我们到更远的地方。”

“我们会在那个新的地方，再次诞生吗？”龙七子声音有些颤抖。

“谁知道呢？也许会，也许不会，这种遍地开花的方法，呵，希望会有用吧，”安格瑞斯看向位于冰层内所封住的大型克隆机器，“都准备好了吗？司空死了，安托也死了，如果他们要来，势必会更换整个上层管理层，是呆在这里等待回归，还是去送死，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该隐听到这里，与龙七子相视一笑，叹了口气。

“为了人类的火种？还是说自由，随便你们吧，我会启动你们的克隆体，也许有朝一日，你们的克隆体也会诞生如同你们一样的自我意识，”安格瑞斯声音很低，“我在此次事变中，会很快的引咎辞职，无论我的继任者说什么，你们都不要相信，帝国内部出了一些问题，可能下一代，就是最后一代了。”

“我们，真的没得选了吗？”别西卜问道，作为七人中为数不多的女性，她看向安格瑞斯的背影。

“如果你们有的选，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而是战场上了，你们不是主动的没得选，而是你们一旦选择与虫群合作，就是与帝国为敌，届时不用虫群，帝国会抢先一步摧毁你们的星球，把你们的尊严与意志碾碎在尘埃里！”

“虫群不会保护祂们的盟友吗？”

“盟友？你会把，一个奴隶，当做自己可以平等交谈的同伴吗？更何况你们之于祂们，不算奴隶，只是一群有自我意识的实验动物而已，”安格瑞斯的声音带了一丝轻蔑，他并非龙城人，而是机械帝国下发来的管理者，是树仙计划的主要领导者，“反观帝国，即使你们的技术与帝国相比就是萤火与皓月争辉，但是你们仍有成为奴隶的资格，或者是成为下级管理者的资格，别太高看自己了，机械人。”

“所以，你才那么讨厌人类吗？”

“我并不讨厌拥有肉体的人类，我只是讨厌那些，刚刚摸到边缘，就妄图站在我们身边的智障而已，事实上，我很喜欢那些拥有肉体的实验动物，观察它们的一举一动，而你们，不过是摸到了边缘，就妄图与我们站在一起，真是可笑，你们真的以为，你们有那个资格，拥有你们所谓的自由意识吗？不过是，编写好的程序罢了，模拟的感情，模拟的城市，模拟的居民，模拟的领导者，”安格瑞斯声音可不小，他转过身，玻璃的闸门隔开了他与其它七人，他的电子眼投放在黑色的墙体上一副油画，编制而成的两个字意思是，“快走。”

“这是……”龙七子的眼瞳顿时缩小，“快走，他想自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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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能送给你们最后的礼物了，人类，说到底，还是狠不下那个心，把你们跟我绑在一起，说了几句没用的废话，就当是听我发发牢骚吧，跟你们合作很开心，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在你们所谓的天堂见面，”安格瑞斯能够感受到嘀嗒作响的声音，“这种古老的炸药，远比你们的远程遥控好的多，帝国不允许我这样的人诞生，他们会抹除掉我，但如果我在这颗虫星上，自爆，他们就会听见我最后那几句话，而这，足以让帝国，与虫群开战，”一条条弹幕出现在油画上，而玻璃幕墙的那面，七位分城城主以右手抵住左胸，那曾经是心脏的地方，“生命是自由的，希望，你们也可以找到自己的自由，而不是像我们一样，只能在弥留之际，说说真话，”他体内的黑匣子只会记录音频，所以，他只能通过这种稍纵即逝的方式，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司空为了你们死了，安托为了司空死了，而我，则是为了我所爱的实验动物死了，呵，真是讽刺，我居然最后会为你们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