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周】春酣棠眠02

有些时候，有些人你不想再见都难。

周子舒原本以为那夜之后与那怪人再也不会相见，委实没想到在这烟花柳巷里也能这么巧的碰上。

无论上京下州，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莫过于茶楼楚馆。甭管你白日是个多清风亮节的文人雅士，夜里都不过是附在白肉身上的肥腻身躯。姑娘少爷们调着情说着话，不动声色地将这地方的消息打听的一清二楚。她们倒也不是故意，那喝醉酒没把门的人把那名门腌臜当成趣事，江湖动静也要摆出来显示个七八。这等蠢人不在少数。

妓子无情，混的就是个自保。所以消息一定要灵通，否则一朝变动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周子舒从前是个彻头彻尾的江湖人，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里的道理了。他顶着张中年男人的面皮，胡子拉碴眼袋青黑，配上他故意做出色眯眯的神态，活脱脱一个被酒色掏空的浪家子。这坊里多的是这样走路摇晃的男人，那外强中干的样子才是这色欲场里常见的人群模样

周子舒“琴妈妈呢？爷今儿有钱，快去把你们这的头牌轻音姑娘给我叫来。”

周子舒掏出一袋子金珠故意在堂下嚷嚷，边说边打了一个酒嗝

周子舒“可不要说她又在陪别人，今儿爷出三倍价钱，快把轻音给我找来。”

朗悦坊的轻音，是这恒城有名的头牌。他昨夜去暗杀的那家当家的，正是这轻音的常客。这想要去告密说王爷养私军的李大人不过一个小小七品官，怎么会知道这等私密的事。瞧昨晚还有些不明所以的架势，估计也就是在哪里听了点捕风捉影的消息，就忙不殊的想向上面的人报告讨赏，若非他发现的及时，一纸讼吿已呈入京了。虽然到时也容易周转回来，但终究会让敌人抓住个把柄，还会让皇帝起疑心，得不偿失。

他倒是要看看，这能被那小官员捕风捉影的消息，到底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老鸨“哎哟爷，瞧您说的，哪用得着您出三倍价钱！实在是轻音今儿不太舒服，您就算出再高的价钱，老奴也叫不出轻音来呀！不如这样，那梅香今日得空，她也是我们这的头牌，爷不如让她陪您？”

那看着周子舒掏出一袋子金珠的老鸨眼睛瞬间发亮，顶着个大厚妆花枝招展的就过来了。她笑的谄媚，薄扇在指尖摇的轻慢，低声暧昧的拿扇柄打了下周子舒的肩

老鸨“梅香最近可是汛期，您可是好运碰上了。”

周子舒心里嗤笑，这馆里坤泽的汛期，怕是只要客人想，天天都可以是汛期。

他故作愠怒的打开老鸨不安分的手，作势就要把钱袋子揣回衣服里扯嗓子骂道

周子舒“什么梅香桃香的，爷听都没听说过，怕是你看我面生便故意哄我的吧？哼，爷今儿只要轻音陪，你当什么臭鱼烂虾都敢来赚爷的钱？”

说完竟是转身要走

那老鸨眼见着到手的银子飞了，哪里甘心。连忙冲上去把人拦住，捏着手帕和一并过来的姑娘们娇声哄劝，这下也不拿乔了，更有几个机灵的丫头软言细语的围上来，又是捏胳膊又是摸胸膛的，生怕人真给走了。确实，周子舒拿的拿袋子金银眼瞅着就分量不清，恒城不过一个小县城，来这烟花柳巷消费的又哪有几个给得出这样的银两。

老鸨“爷莫急，奴家这就让人去叫轻音姑娘。”

她确实扯了谎，轻音哪里有什么不舒服，不过是碰巧在陪另一位客人。那人也是个出手阔绰的主，虽然没有这位拿出来的银子多，但也是不小的一笔花销。她本想着另外安排人给周子舒糊弄过去，到时候两边的银子都赚到手，谁也不亏待。可这贪念刚起，这位出手更大方的爷就给她打消了，两害从中取其轻，谁银子多谁就是大爷。虽然赚不了双份的银子有些肉痛，但总比赚少的那份强。

龟公得了吩咐就立刻跑上楼去，却半晌没有下来。那老鸨急的把手里的丝帕搅成了花，周子舒却安神在在的吃着几个姑娘喂来的葡萄，偶尔假装余怒未消的催促两句，惹得那老鸨恨不得自己提裙上去。

突然那楼上的厢房门被轰的一声打开，瘦矮的人影啪的一声撞断了栏杆摔了下来。整个大堂的人瞬间哗然，看到那地上摔下来的龟奴身下逐渐晕染开来的鲜血，立马惊叫连连，四处逃散。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里缓缓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楼上厢房里不急不缓地走出个人，若不看他手上像提溜个不值钱的布袋一样拖拽的人，还真能夸上一句翩翩佳公子。

温客行“我听说有人要跟我抢人？”

温客行右手摇着扇子好不风流，挑高了一侧的眉向下环视了一圈。那语气是说不清的玩味，带着三分不敢置信七分嘲讽好笑，勾起嘴角笑的薄凉。

温客行“怎么着？给了银子还赶客，算不算店大欺主啊？”

说着那一直捏着轻音下巴的手干脆利落的扭过颚骨，只听着个脆响就生生给人把脖颈扭断了。那可怜的轻音还泪流满面的声声求饶，却到死的那刻也睁着双美目满目惊慌。

老鸨在看到摔死的龟奴时便吓得软倒在地，拽着周子舒的裙摆恨不得能把自己隐藏起来。她哪里能想到这个长相俊秀，彬彬有礼的像个白面书生的家伙这么不好惹，瞅这架势说不定是江湖哪个门派里的人。

明明看着是个文文弱弱好欺负的，怎么一出手竟如此狠辣。她几乎快要把手里那点可怜的布料给撕裂了，周遭的姑娘少爷们早就跑的不见人影，她知道这等一看就是武林的人闹得事，那衙门的人是必定不敢跑过来管的。为今之计，只有......

老鸨“爷，别杀我，我都是被逼的...是他，是这个没眼色的，他吃了熊心豹子胆要跟您抢人...不干我的事...”

眼瞅着看温客行飞下来步步逼近的老鸨吓得花容失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周子舒没有跑掉，但她拽着这裙摆的一角就如同拽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叫的凄厉，温客行只觉得她聒噪极了，随手拿了个桌上的酒杯给掷了过去，立刻封喉。他看着坐的岿然不动的周子舒心里称奇，能在这种场面下面不改色的人他没见过几个，明明面相是个猥琐胆小的小人，可这周身的气度怎么看怎么不相符。他盯着周子舒的脖颈处仔细打量，肤色自然居然没有丝毫易容的迹象。

温客行江湖里何时出了这么个人物？

殊不知那看似淡定的周子舒心中也犯着嘀咕，他莫不是最近犯太岁，怎么到这都能碰着这煞星？

周子舒这出手狠厉的不留情面，杀人杀得随心所欲......怎么看都显得和那晚心慈手软的家伙不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