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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意

通嘉纪事

不管皇帝那日的话是否真有意说和,总之韦贵人参加皇长子抓周之后,似乎真有迹象要与郑婕妤“姊妹情深”。我朝先前主张重文轻武,春猎秋狩一度被免,直到近年来赵策逐渐掌握实权,才开始在这些拳脚功夫上花些心思。春猎如约而至,除却皇后,理所应当便是郑韦二妃侍驾,至尊忙着围猎和宴群臣,并没有时间抽空来看妃嫔,就命侍卫选了几匹温顺的小马,让后妃们骑来消遣。云蔻随至尊到围猎场边伺候茶水,赵策不放心妻子,因我随他来过猎场,便指派我一个专门给皇后当向导。

皇后出身名门,可从前在闺阁里足不出户,郑婕妤家境贫寒,小小年纪就进了宫,更不会骑马。反倒是韦崇大胆,踩着马镫坐了上去,勒起缰绳在侍从的帮助下绕了几圈,已经能自己骑着马儿小跑。她的技法生疏,可一看就是有经验的,难怪不一会儿就轻松掌握了驭马的精髓。见她端坐在马匹上得意地抚摸马儿的鬃毛,皇后也兴致大发,由着宫人扶上马去,可见日头渐盛,没坐多久便下来了

皇后窦暧这天热得厉害,我又偏不爱出汗,可是难得出来一次,老闷在帐篷里怪没意思的

韦崇跳下马来,指着不远处的榕树热络地搀着皇后的胳膊

韦崇树底下凉快,殿下何不到那里歇息?那地势又稍高些,说不定能看见下面林子里的围猎呢!

皇后恍然道

皇后窦暧对,我晒糊涂了。那本宫就到那里去坐着,你们喜欢骑马,就多玩会儿

郑婕妤一直没插上话,此时才有机会说一句

郑馥华妾想,这猎场也不是每处都有人打扫布置,榕树招虫子,万一伤着中宫可不好。方才让内侍们找些工具去清理,待他们处理了殿下再去吧

皇后欣慰地搭上婕妤的手

皇后窦暧难怪陛下总夸你,难为你想得周到

郑婕妤低眉,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郑馥华殿下过奖了,妾为妃嫔,自当多为中宫考虑

说罢,她温和的又冲一旁不豫的韦贵人颔首

郑馥华韦妹妹身手极好,不知可否有幸,得到你马术的指点?

韦贵人生硬地挤出一个笑来掩饰脸上来不及转圜的不满

韦崇却之不恭,遵命遵命

我不相信我看到的东西皇后看不到,她只是不想管,乐得个逍遥自在。韦崇今天一身淡蓝色劲装,只用发带束了一把马尾辫,她拉着马匹的缰绳,有些不耐烦但是极有分寸的诱导马儿跟从自己的节奏,郑婕妤拘谨地坐在马上,柳眉微颦,好像生怕自己被马儿掀翻在地。皇后啜饮一口六安茶,清香随她拨动茶盖那一瞬四溢开来

皇后窦暧你看看她们,总归还是和睦的

不知道是叫谁看,我叉手,与左右的宫人一同喏声。

时间很快便来到通嘉三年的夏至,随着齐王离京,永穆长公主改封郑国长公主,婚期如约而至。国舅幼子卞肱获封嘉成县男,国舅也因此得到了三百户的恩封。这桩婚事乃是亲上加亲,虽说有加恩外戚的意思,可更多的却是赵策与太后作为亲政交换的筹码。太后想让卞家长长久久富贵下去,尚主便是最好的选择。长公主的婚嫁并不用我等操心,然而当皇帝遣我去昭阳殿过问嘉礼时我也多少能知道些关于驸马的消息。从前在年节宴会上遥遥见过这位太后的侄儿,皇帝的表弟,只觉得相貌出众,听说脾气性子也是极好的。虽说身为延祚殿的宫人,与长公主的交情不过尔尔,然而看在长公主因为出降一事羞赧地撒下不少赏赐的份上,我们都由衷为她觅得良婿而感到高兴。

我在皇帝身后拱手而立,看长公主在礼乐齐鸣中叩別哥嫂和母亲,陪驾箱子由花车承载着在宫巷中排开,光是新妇头顶的五凤翠翘礼冠便足以令人艳羡非常。赵策是花了大价钱嫁妹的,比起怎么也看不顺眼的齐王,他对这个妹妹显然更加上心。出降虽意味着与母兄别离,可对于从没有离开过宫城的长公主而言,对外面新奇的一切都足以冲淡她的悲伤。何况嫁人之后又不代表永远也不能归宁,因此当太后泫然欲泣地拉她的手絮絮叨叨时,长公主反倒安慰母亲

永穆长公主赵姮阿娘,女儿又不是永远都不回来了,况且舅舅表兄都是自家人,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等我改日去逛逛京城的街市,买些时新玩意献来给您!

太后也敛了悲伤,屈起指节想去敲女儿的脑门

卞太后多大年纪了,还像个小孩子!

乐平公主已经到跑跳撒欢的年纪,今日姑姑大婚,她自然是要来观礼的,年幼的孩童最喜欢凑热闹,见父母围着长公主道别,她便也挤到队伍前面来够着长公主的腰带撒娇

大公主赵宸鸾那姑姑何时再回来?有时新的玩意儿也给鸾儿带一份吧!

长公主宠溺地伸出柔夷去捏她的鼻子,身上金丝绣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永穆长公主赵姮好、好,姑姑无论何时都记挂着鸾儿,一定常回来!

许是那凤凰太过耀眼,一直安静窝在乳母怀中的大皇子竟然被吸引了去,稀罕地咯咯笑出声,挣扎着向长公主伸出手,好像想去抚摸她肩头的金凤。可惜乳母是不知道他的需求,只是牢牢抱紧他防止他摔倒,那白胖的团子于是撇了嘴巴,似乎下一刻就要不耐烦地嚎啕大哭。

还好郑婕妤察觉到孩子的情绪,在皇后询问的眼神看向赵祈之前,亲自将他抱过来哄着

皇后窦暧这是怎么了?

郑婕妤歉疚地朝太后和长公主颔首,大皇子趴在她的肩头上,已是消停了不少

郑馥华这孩子皮得厉害,咿咿呀呀地表达不清,就闹起脾气来了

今天是长公主的喜日,太后自不好多怪罪

卞太后是么?久不见祈儿了,竟开始学说话了?

皇后接茬道

皇后窦暧一周岁才过了没几天,已经会叫爹爹嬢嬢了。宸鸾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不会吐字呢。

乐平公主似乎不满意母亲贬损自己,把手抵在脸颊上吐舌头

大公主赵宸鸾弟弟笨,还不会走路呢!

赵策被女儿的童真逗乐,笑着将公主圈在身边

皇帝赵策小孩子都这样,你不也是先会爬才会走的?

乐平公主是帝后的掌上明珠,帝后两个能为了大皇子在太后面前向郑婕妤说话,她自是不能坦然受之。只见她顺着赵策的调侃,诚惶诚恐道

郑馥华不过也实在可惜,要是大郎再努力些,没准就能和乐平公主那般去做撒帐的福童了呢

太后回顾一眼女儿,看不出态度,只指点道

卞太后孩子确实不要太娇惯了,奶娘天天抱着,怎么才能会走路呢?

郑婕妤深知道太后瞧不起她,此番已经是格外的关照,便连声应是,感激受下。

在暮鼓敲遍三通之后,太后终于依依不舍地目送女儿车驾离去,黄昏的云霞笼罩着澄黄的雕梁画栋,丹陛上森严的瑞兽也沾染些许旖旎,太后别了女儿,正在失落,没心思与帝后闲话,便先乘辇走了,赵策遣散了妃嫔宾客,与皇后牵起女儿,一路迎着霞光,向原路漫步返回。

新升任的内官季来从前不在延祚殿做事,虽有个陈常侍徒弟的挂名,其实一直在御药院任职。如今长公主出降,前阵子齐王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那陈老内官服侍了大半辈子的主子,我揣度他估摸着太后就要还政,自然是要主动退位让贤了的。他这徒弟与他的圆滑处世倒不相干,初来乍到,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就连通报这样的小事,都不敢直接越过我去皇帝身边

中官季来延祚殿那边的消息,徐押班到了

见我看他小心翼翼地退下,又拱手让道

中官季来劳驾姐姐。

他太客气了,让我老大觉得不舒服,不过和他不相熟,只能随了他去。

待徐缙从延祚殿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赵策疼惜他晚饭没来得及吃,特意准许他在偏殿用一顿宵夜。我也没有吃饭,闻着宴席上鸡鸭羹汤的味道早就饿过了头,现在倒是不着急吃,便趁着交接的时候偷偷去看他。

他正从瓷盅里舀出一勺鸡汤,见我挪着步子进来,哂道

徐缙你不是一惯避嫌的?这会子倒不怕了?

真是记仇,我努嘴

卫陵那我走好了

他没有丝毫挽留我的意思

徐缙那就恭送卫女史

我没好气地跺脚,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

卫陵长公主出降,齐王归藩,太后将要还政了吧?

他眨眨眼睛,那唇去就勺子里的汤水,饮尽后才不紧不慢道

徐缙若我没记错,你先前拒绝了我,那这些事情本就与你毫不相干,我为何又要告诉你这些?

我自知理亏,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过问这些事,可是徐缙先勾起我对那些事情的兴趣,于是我硬着头皮道

卫陵我不过是想最后一次印证自己的猜测罢了

他懒得敷衍我,夹起盘子里的点心

徐缙无可奉告

我扭头就走,身后是那人轻飘飘的揶揄

徐缙甘于平庸的丫头,没有用的好奇心,就是自掘坟墓的那把铲子

我堵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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