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妖物竟是我自己

　　书房前，花苒刚要推门进去，门却“哗”的一声被拉开，惊得花苒一个激灵，待看清是任文澜，顿时柳眉微蹙，眼中染上嗔怒。

　　任文澜见自家娘子那神色，知道自己闯祸了，立马嬉皮笑脸道：“娘子，是用早饭了吗？”

　　花苒伸手就在任文澜腰上狠狠掐了一把，眼中分明写的就是：老实交代四个大字。

　　任文澜疼得呲牙咧嘴，但还是立马双手供上手中的卷轴“娘子，柏墨大师亲作，还请娘子先过目，不喜欢，为夫立马换。”

　　“真的？”

　　“柏墨大师刚画的。”

　　花苒半信半疑地接过卷轴，实在不敢相信他能拿到柏墨的画作，莫不是在市面上随便买了一幅来讨她开心。

　　“可不是，为夫还能骗你不成，别说得一幅柏墨大师的作品难如摘星，就算是大海捞针，只要娘子喜欢，那我任……”

　　“打住！看画！”花苒果断打断他的油腔滑调，心里也信了几分，他了解丈夫，每每说的比唱的好听，定是瞒着她办了别的事，但她能知道的事，绝不会骗她。

　　画苒解开系绳，缓缓拉开了画卷，映入眼帘的是，峰峦叠嶂，茂林修木，白云朝阳之间，晨鸟高飞，山间流水奔腾直下，湍流激浪，注入山下平静的湖泊，可谓上绕白云，下环流水，湖面，一艘帆船已扬帆远航。

　　这笔触，这技法，就算不是柏墨所做，也绝对是一幅佳作。

　　任文澜在一旁细细观察着花苒的神色，见她神色渐渐放松，再慢慢染上一点笑容，抓紧开口：“是真的吧娘子，就在方才，柏墨大师刚落了笔，印了章，墨都没干就被我抓住了卷轴，谁抢我跟谁急。”

　　“柏墨大师向来来去无踪，怎就让你见了尊容。”

　　“这不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求的大师肯为我作一幅吗？所以一大早我就…”

　　”不走正门！”花苒抬头看向任文澜的眼睛，没有压迫，没有过多的探究，也没有恼怒。却让任文澜觉得无处可逃，仿佛一切早已被她看穿，他不自觉地低下头。原本背到身后的手也紧张地搓了起来。

　　“嘿嘿…娘子…”任文澜看似是嬉皮笑脸，实则那声音和表情中流露的乞求让花苒心中一软，本就没打算逼问他，也没料到他会这样。立马改口道：“我饿了。”

　　“用早饭。”任文澜狠狠松了口气，若是娘子不给他台阶下，他就只能把密道供出去。

　　花苒收起卷轴，抓了任文澜的手转身走在了前头，而任文澜乖乖地跟在了自家娘子身后，脸上带着一抹欢喜，满眼都是她。

　　辰时（早上八点多）过半，太阳早已洒了半屋子，曲莫离依旧熟睡，没有闹钟的日子，起床靠的不是毅力，而是运气，毕竟鸡鸣的点是叫不醒曲莫离的。

　　厨房里，风无笙已然做好了早饭，自己随便吃了一些，叮嘱林妈等曲莫离醒了再给她端去，回书房换了衣服便出去了。

　　城东南的荒郊处，一座巨大的宅院矗立于此，院中荒草足以没过人头，檐上早已爬满青苔绿藤，许多布置也早已破败。

　　可那巧夺天工的雕梁画栋，深深的基石，高耸的屋檐，一眼望不到头的回廊，无不昭示着落寞背后的生机与繁华。

　　宅外的石阶上，有脚步声传来，一步、两步、三步……每一声都很轻，但却掷地有声。

　　风无笙缓缓走来，望着大门上的封条，他想起死去的族人，还有和族人一起倒下的阿娘。

　　这里对他来说是难以割舍的亲情，也是仇恨和噩梦的起点。他曾来过这里，什么都在，除了曾生活在这里的人和任何载有文字的东西，哪怕是一张纸的残页，亦或许他们还带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只是他不知道罢了，显然，凶手不想留下任何解开秘密的证据。

　　风无笙穿门而入，轻轻地踏进院子，望着眼前的景象，说不上怀旧，却依旧五味杂陈。原本他以为清晰明了的事情，如今呈现给他的却是一个又一个谜团。

　　他再次仔细地打量眼前的每一件物品，忽觉奇怪，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柱子上，屋檐下的腾纹怎么跟他以前见过的大相径庭。

　　那大气磅礴的图案里，分明有狼的身形，风无笙的心不禁颤了一下，竟不敢再想其他。

　　他径直来到当年母亲藏他的暗格前，那夜的一幕幕情形再次涌进脑海，可那夜之前的记忆却始终无法窥探。若是因为自己当时年纪小也不合理，记忆不可能会被划分的如此明显。

　　就是在这个暗格里，他亲眼看着亲人一个个倒下，倒在耀眼的金光里，然后化做了五彩斑斓的光点消失在空中。而他再醒来时，只看到一个白发老头和蔼的看着自己，嘴里念叨着要收自己为徒。

　　他哭着要去寻阿娘时，师父总耐心的哄他说：你阿娘是天上的星星，现在回到天上去了，在天上看着你呢。你找到最亮最美的那一颗，就是找到你阿娘了。

　　因着师父这句话，他在天上寻了许多年，就是没找到哪一颗星星是阿娘，因为他总觉得那不是阿娘，换一颗，也不是，就这样周而复始好多年，直到渐渐长大才明白……

　　师父总说他是天纵奇才，莫长辞总为他伤口的愈合速度而惊叹，灭了自己族人的是一群道士……如今他也明白了，他就是妖，一头狼妖，最起码，和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想到此处，风无笙不禁想起师父总抬头望着天悠悠感叹造化弄人。他伸手想去触摸那些物件，犹豫许久，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不曾想这世间真的有妖，而妖物，竟是我自己！且行且看吧！”这话，是风无笙对自己说的，他知道，他应该接受一个新的自己——一头狼妖。